“混账！写的是什么东西？沈远也太大胆！”

皇帝将一封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奏折上赫然是沈远龙飞凤舞的手书：

“旨意荒谬，恕爷难从，婚仪已办，不服来战。”

印象里的沈远一直是个憨厚的武将，长相便很正直，虽瞧着严肃了些，却一直兢兢业业跟着先帝，也不知如今为何这般放肆，竟敢抗旨不从。

“叫他女儿去和亲，是抬举他，况且已然封了沈静安为静和长公主，要不是我们昭和太小，这般好事哪里轮得到她沈静安？”

皇帝的岳丈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高坐龙椅上的皇帝，昭和公主如今还在牙牙学语，且是亲生女儿，皇帝怎能说出这般冷血无情的话来。

另一封奏折被颤颤巍巍地奉上，皇帝一把扯过来，三行并做两行的快速浏览，更是大怒：

“拓跋飞欺人太甚，说静和长公主已然成亲，且谢宴辞与沈策安前去殴打使臣，边境三城贸易被取消，他竟敢还向朕再要五座城池，否则就要朕的亲生女儿昭和公主去和亲。”

朝臣将头低得快到胸口，谁也不敢叫皇上瞧见，万一他又要把坏主意打到自己家眷身上就完蛋了。

“诸位爱卿怎么看？”

最近朝臣们沉默地厉害，每日上朝不像是在上班，而像是在上坟。

自从给沈静安赐了和亲的圣旨，京城人都传言皇帝得了失心疯，礼义廉耻都不要了，文臣以陆老大人为首，纷纷告病在家，他亲自去请，连人的面都没见着，

这样也算了，但最近不少官眷都明里暗里地告假，实则带家眷跑路，乌纱帽都不要了。

笑话，顶头上司，皇帝老儿都得了失心疯了，不跑？等着被削啊。

以至于皇帝发现时，朝堂已然空了一半，留下的都是些拿不出主意的虾兵蟹将，芝麻小官，平日里倒也罢了，一到要拿主意的时候，都是一个头缩得比乌龟还快。

这不，他的话都说出去好久了，连个应声的都无。

“你，给朕出个主意。”

皇帝随手点了个大臣，那大臣周围人投去同情的目光，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被点到的那人左顾右盼，再三确认是自己后，一抬头瞧见皇帝阴鸷的神情，竟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了过去。

众位同僚心里暗赞，高！这招实在是高！虽是知道这人装晕，但好歹能逃过这头疼的难题，纷纷暗自思忖要是点到自己，该如何脱身。

问了一圈，晕的晕，突发恶疾的突发恶疾，浑身抽搐地浑身抽搐，甚至还有一个装疯卖傻的。

在皇帝耐心告罄就要发怒之时，纪朗叹了口气，站了出来，抱拳道：

“陛下，臣有对策。”

皇帝眼前一亮，还是自己亲手提拔的纪朗宰相靠谱些，不愧是他最重用的文臣，就是靠谱！

“爱卿快快讲。”

纪朗眉目俊朗，嗓音洪亮：

“先平外敌，再安内政，沈将军到底还算得上我们中原人，且最近除了抢婚一事也无不妥，何况那是先帝爷赐的婚。

沈家在边境几代攒下来的威望，在百姓心中地位不可动摇，也不会乱虐杀百姓，不若先割据，待平息蛮夷进犯再算账。

可拓跋飞一行人可是蛮夷之辈，那可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他们草原人对待我们的百姓，地位连猪狗牛羊都不如，不若先处理蛮夷这件事，沈将军一事，暂且可以从长计议。”

众人纷纷附和，对啊，沈将军可是自己人，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到底是皇帝毁人婚约在先，本就是他理亏，人家不买账也正常，到时候好好商量，大不了把边境几城给了沈远又如何。

众人心中腹诽：反正瞧你那破样，也治理不好。

可蛮夷人不一样，蛮夷人视生命如草芥，说杀就杀，哪里还能商量？说屠城就是屠城了，还要一把火给你烧干净了，连只鸟都飞不出。

纪朗扫了眼众人神色，瞧见大家都若有所思，知道这事大家也觉着在理，再多说皇帝就该疑心了，继续道：

“如今倒是有两种办法破局：一来，是硬碰硬地拿拳头说话，大军压境，将匈奴人绞杀，二来，便是议和，要么将昭和公主和亲过去，要么就是割地五城。

本还有将臣子女儿封为公主的一条路，不过匈奴人点名要嫡亲女儿，这招自是不行。”

言毕，纪朗垂首退后，留出时间来让皇帝自己考虑。

皇帝沉吟良久，久久沉默，大殿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凝滞了一般。

如今他是不相信任何武将了，暂时处理不了沈远，也不会将兵权交给其他人，如今还不知道沈远会不会谋反。

若是谋反了，自己手里有兵，还能抵挡一二，不至于引颈受戮，他自己哪里会领兵打仗。

那便只剩下送昭和公主去和亲，或者割据五城了。

一个女儿能解决的问题，哪里还用得着割城池？

思及此，皇帝心下已然有了决定：

“拟诏，赐婚昭和公主与拓跋飞，半月后送亲和亲!”

言罢，震惊四座。

昭和公主的外祖父震惊的上前一步，大声道：

“陛下，陛下啊！昭和公主如今才几个月大，如何能和得了亲?先不说如何和亲，离了乳娘，在路上都活不下来啊，陛下，昭和公主可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字字泣血，他自然知道自己女儿在宫里的处境，如今皇后卧床，文贵妃料理宫里大小事务。

上次作为外祖父给小太子和小公主送节礼时，就瞧见昭和公主瘦了不少，根本比不得小太子圆润可爱。

他还怀疑是文贵妃苛待一对孩儿，不过到底是外祖父，太过于插手内务会被忌惮外戚干政。

如今，亲耳听见皇帝就这样舍弃了嫡亲的小孙女，于情于理，他都接受不了。

没成想皇帝一下子崩溃了一般大声道：

“岳丈！那你要朕怎么样？难不成要朕自己领兵打仗去送死？昭和只是个公主，没了便没了，总不能让朕被匈奴人杀死吧？”

皇帝果真是疯了，连自己无能都能作为理由大言不惭地说出来。

纪朗冷笑一声，垂下了头。

“你真是自私！自私至极！除了你自己，你谁也不在乎，你少在那标榜自己是慈父！恶心！谁家的父亲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我真是瞎了眼把阿妩许给你！”

皇帝变了脸色：

“来人啊！岳丈得了失心疯！把他拖下去！”

“不用你，国将不国，你宠幸文贵妃，让文老匹夫骑在我的头上，国必亡！老夫先走一步！”

还来不及反应，那老大人一头撞向盘龙柱，当场咽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