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皇帝将手边喝完的药碗扫掉在地上，瓷碗四散裂开，一瓣又一瓣，乌黑的药渍洒了一地。

“父皇！儿臣没有！”

“住嘴！孽障，老四你继续说。”

也怪不得皇帝震怒，这些时日，他沉迷丹药，得了方士秘制的龙骨丹，吃了之后，顿觉龙精虎猛，瞬间重振雄风。

因而便重新选秀，招了一批春桃般娇艳的少女入宫，各个都是花容月貌的美人。

每日轮番地宠爱着，也倒不是皇帝有多贪恋女色，皇帝已然上了年纪，很多事已然力不从心。

但上位者身份越是高贵，便越忌讳他人说自己年纪大之流，当今圣上更是如此。

另一个原因，便是想要今年年底给皇宫里多添几位小皇子和小公主，一来是皇宫近十年来没有婴孩降世，二是为了让中外知晓，尤其是向草原传递信号，皇帝陛下宝刀未老，由不得他们放肆。

孙答应因着貌美，格外得皇帝喜欢，近日来刚查出有孕，封赏的圣旨还没颁下去，赏赐还没从库房里取出来。

今日孙答应便香消玉殒了，还是一尸两命，横死宫中，也幸而是死了，若是这孩子生出来，那便才真是差了辈分，出了大事。

六皇子在皇帝这段时间最重视的子嗣上做文章，出了这样的事，皇帝不暴怒才怪呢。

不过大家对此事却也没有太过诧异，毕竟六皇子平日就作风放浪，不是眠花宿柳，便是招揽歌姬舞女，看上自家父亲貌美的姬妾，倒也不是说不过去。

也挺符合六皇子的作风的，只是此事，实在是太过大胆，怕不得善终了。

四皇子膝行几步上前，向皇帝又行一礼。

“父皇，儿臣还要告发六皇弟结党营私，图谋不轨，臣有证人，六皇弟作出的荒唐事连六皇弟的枕边人都看不下去了。”

“宣。”

六皇子闻言，瞳孔一震，蓦然转身望向书房门口。

只见得桃夭一袭桃红色裙裳，腰肢柔软，娉娉婷婷地扭着腰肢，随着引路的宫女到了殿前来。

六皇子目眦欲裂，失声惊呼道：

“桃夭，桃夭？桃夭！”

桃夭端端正正地行礼，朱唇轻启，娓娓道来。

详尽地讲述了六皇子是在何时何地，收受贿赂，是如何重金拉拢权臣，威逼利诱其就范，又是如何就着饥荒与灾祸，逼良为娼，甚至人为造成很多灾祸。

让出身清白的少女变成权贵掌心的金丝雀，从六皇子府出来的扬州瘦马，北地胭脂，不计其数。

甚至还语出惊人，将六皇子是如何在人后说皇帝的不是，什么还老当益壮，重振往年雄风，又是如何老牛吃嫩草，白白耽搁了女子韶华与美貌，不如都送到六皇子府上，也好让自己快活快活......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六皇子却浑然不觉，还在沉浸在自己被枕边人背叛的痛苦中，还在苦苦逼问桃夭。

“桃夭，可是四皇兄逼迫你说出这些话的?真真是杀人诛心桃夭，你说句话呀桃夭！这些年的情爱与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桃夭抬眼，妩媚的眼里却是一片冰冷，歪着头，就像是平常两人嬉闹调笑一般娇憨可爱，她话音带着笑：

“殿下说得什么话，何来威不威胁一说？妾身先是陛下的子民，后才是殿下的姬妾，陛下英明神武，那容得了你胡乱编排。

妾身虽一心爱慕殿下，却也是忠君爱国的好女子，殿下做的那些事，说得那些话，真是天理难容，猪狗不如，殿下都敢这么做，妾身自然便能这么说。”

众人皆知，六皇子流连花丛间，却是极其宠爱这个桃夭姑娘，枕边人都能倒戈，可见六皇子是多么不招人待见。

四皇子见时机已到，心里暗暗嗤笑六皇子沉迷男女情事，对一个卑贱的舞姬还动了真心，这般辩白的好时机，竟白白浪费在跟桃夭扯皮上，便怪不得自己了。

“父皇，儿臣恳请父皇给那些可怜人一个公道，严惩六皇弟！”

“拟诏，贬六皇子为庶人，禁足王府，无诏不得进宫，去告诉安贵妃，若是想保住六皇子性命，就不要来求情，来求情者，一律同罪论处！”

随即，拂袖让乌泱泱的一众人出去，只留最省心最孝顺的五皇子在跟前侍奉。

六皇子与四皇子一同出去，桃夭紧跟在身后，一出书房，六皇子一巴掌扇在了桃夭的脸颊上，将桃夭生生扇倒在地。

“贱人！亏得我平日里对你那般好，你竟跟外人联合起来编排我，贱人！贱人！”

言罢，正要一脚踢在桃夭肚子上，四皇子拉都拉不及，桃夭大惊，惊叫连连道：

“殿下万万不可！妾身腹中已然有了孩儿！”

六皇子一下子愣住了，直直将已然踢蹬到半空的腿收在了半空，表情从震惊变为惊喜。

谁知下一秒，桃夭口中涌出大朵大朵的血蘑菇，整个人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还没等到六皇子反应过来，四皇子已然挥手让人将桃夭拖了下去。

随即屏退众人，直直地望向六皇子，俯身低声道：

“你可知桃夭为何出卖了你？一个女人最重视的，第一自然是夫君，但若是有了亲骨肉，那便是孩儿最重要了，夫君都得往后稍一稍。

桃夭已然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你不同意生下来，那桃夭便只能病急乱投医，投着投着，不就投到我这里了？”

四皇子朗声一笑，又开口道；

“只不过，这庶长子，低贱的舞女所生，父皇也是容不得的，这不，偏殿等着的时候，你皇兄我啊，便将掺了毒的糕饼和茶水给她喝了。

皇弟你不也是不想这个孩子生出来吗？皇兄正好为你排忧解难，不必感谢，应当的，怎么是这个表情，难不成她没告诉你？”

六皇子想起来，桃夭是明里暗里问过他几次，不过都被自己傲慢地嘲讽回去了，若是自己能好好地与桃夭说一说，或者更关心她一些，会不会今日的惨剧便不会发生了？

若是桃夭与自己商量，他定然会保住这个孩子，庶长子便庶长子，可惜，可惜一切都来不及。

六皇子被侍卫拉下去之时，他紧紧攥着手桃夭落下的簪花，声嘶力竭地诅咒四皇子道：

“你！我诅咒你，所爱之人，所在意之人，无一善终，不得好死！”

四皇子不以为然，却不知，在不久的未来，六皇子的诅咒一语成谶。

五皇子侍立在父皇身边，皇帝顺了一口气，开口问五皇子今日之事。

五皇子垂着眼，只是淡淡一句。

“六皇弟固然有错，儿臣最怕的便是四皇兄，竟能隐忍这般久，这些事发生后，却没第一时间告诉父皇，还能等到今日，也实在是心思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