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就这般浩浩荡荡地来到老夫人的院子。

纪寒云被两个婆子仆妇搀扶着，踉踉跄跄。

陆婉清已然跨进院门。

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瞧见陆婉清等人来势汹汹。

忙上前两步，拦住陆婉清，赔笑道：

“大夫人这是作甚，老太太正和三夫人在里面呢，不知晓三夫人服侍老夫人睡下了没。要不然，明儿个，起个赶早，早早地来也成，不好去叨扰老夫人。”

陆婉清一个眼色过去，伶俐的仆妇急忙把院门关上。

陆婉清撩起来衣摆，端端正正跪于院中，腰杆挺得笔直。

那嬷嬷“啊呀”一声，连忙避开。

忙上手上去去搀扶，嘴里连声道“不敢，不敢。”

谁人当得起沈家当家主母这一拜。

后面跟来的大房二房的侍婢嬷嬷，都紧随着陆婉清跪下。

乌泱泱地一片人，瞧着倒也是热闹。

陆婉清拂袖，摆开嬷嬷的搀扶，坚定道：

“请嬷嬷向老太太通传一声，事情要紧，今日便需要有个了断，拖沓不得。”

嬷嬷瞧见这院子里的一群人，顿觉压力山大。

知道此事再糊弄不得，忙撩起珠帘进去内室。

不多时，闻得环佩叮当，三夫人王香兰便搀扶着老太太从内室里转出来。

“老大家的，这是做什么，这么大阵仗。”

老夫人眉头蹙起，瞧见陆婉清跪在地上那单薄纤细的样子，心里已然有几分不耐来。

“快些起来，要是让老大看到了，又要怨我刁难儿媳妇。”

“请母亲主持公道，儿媳这个家，是管不得了。”

王香兰一惊，忙道：

“哎呀，大嫂，这是怎么了，快快起来，地上寒凉，仔细身子。”

老太太眉毛一挑，瞧见被下人搀扶的纪寒云也在一旁，瞧着面色不善。

心知这俩妯娌定是又生了嫌隙，老二家的目光都不敢往这边瞟，显然是心虚理亏。

不用想，就知道今日定是老二家的又做了什么糊涂事，于是道：

“这是怎么了？老二家的，你又做了什么蠢事，招惹你大嫂不快？”

纪寒云忙哭叫着“母亲救我。”

一边膝行至老太太脚边，哭道：

“母亲，母亲，可要为寒云做主啊，今日大嫂不知道抽了什么风，赶着上门去羞辱我。大嫂还将我的婢女全遣散了，母亲，母亲，这沈家难道要改姓为陆不成？”

瞧见纪寒云恶人先告状，陆婉清也不恼，只是清泠泠地一双眼定定地望向她。

王香兰袖子捂着嘴，坐山观虎斗，一言不发侍立在老夫人身后。

纪寒云察觉到，忙缩了缩脖子，声音也不自觉地小了下去。

“母亲明鉴，今日我不过半日光景不在家中，二弟妹便带了表舅老爷直接在内院闲逛。姑娘们可都一天天大了，长辈就不说了，今日可还是带了一位适龄的表少爷。

咱们沈府的女儿是嫁不出去了吗，非得人上门来面对面的相看，这不是作践又是什么。”

老夫人闻言，凌厉的目光扫向纪寒云。

“可有此事？”

纪寒云索性豁出去般大闹道：

“老夫人明鉴！左不过是我瞧着沈静安到了年岁，大哥和大嫂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选。便想着把裴朗许配给她，以解兄长家的难题，谁想到大嫂不领情，还这般刁难我。”

世家最重视的便是名节，虽说老夫人不喜欢陆婉清和沈静安母女。

却也是真心疼爱嫡孙沈策安的。

要是一母同胞的亲妹子嫁得好，夫家得力，也是能祝沈策安一臂之力的。

沈静安要是坏了名声，沈府其他女儿和沈策安，也难免要蒙羞。

老夫人正在思索这裴朗是何人物之时，王香兰上前，耳语道：

“老夫人，这裴朗是纪家行商的表舅老爷的义子，无父无母的穷酸书生罢了。”

老夫人冷笑，冷冷望着纪寒云道：

“这般好的亲事，不若就将沈棠嫁过去，不正好合了你的意？”

纪寒云一下子噤声，不知该如何回复。

王香兰心中暗暗唾骂，这纪寒云一向心高气傲，瞧不起自己的商贾出身。

老觉得自己有多高贵似的，二老爷官身比不得大哥，家产比不得自家夫君。

更是不得老夫人宠爱，还没儿子傍身，也不知一天到底在狂些什么。

这次竟然敢把外男带来内院，自己的正经娘家人尚且只能在花厅招待。

凭什么纪寒云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还能越过自家去？

这次算计沈静安，竟然还一并叫上自家两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幸而没什么意外。

真真是心黑。

思及此王香兰帮腔道：

“我们府上也算得上是大户人家，礼义廉耻都不要了，二嫂，你真是做的好事。瞧把母亲和大嫂气得，竟然还恶人先告状。”

纪寒云转而怨毒地望向王香兰，后者根本不理会她的视线，自顾自地给老夫人顺着气。

“母亲，今日我来，是要归还钥匙和对牌的，这个家儿媳是管不得了，请母亲另请高明吧。”

老夫人心中暗叫不好，这老大家的竟然要撂挑子不干了。

老二家的眼高于顶，老三家的又商贾出身，小家子气了些，自己年迈，不愿再管事。

只有陆婉清是最最合适的人选，出身名门，打点庶务，迎来送往，八面玲珑，面面俱到。

将沈府管的井井有条，愈发繁荣。

十个纪寒云和王香兰加起来都是比不上的。

老夫人难得温声对大儿媳道：

“婉清，你这是什么话，你是沈府当家主母，沈家宗妇，你管家，娘放心。好了，快不要耍小性子，家还是要你管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娘给你做主。”

王香兰得了眼色，心领神会，上前扶起陆婉清。

陆婉清就势起来，抹泪道；

“谢母亲关怀，既然要婉清管账，就要好好算一算。平日里二房的吃穿用度，都是远超份额的，尤其是这些摆件装饰。一周便要换一次，都被弟妹打砸了，就拿今日来算，院内打砸的算来已有五百两之多。

二爷一个月的俸禄又是多少？远远抵不过二弟妹的花销。今日打砸了东西，这又要去公中再领，却又不出一分钱赔偿，该如何是好？

老爷和策安在外出生入死，才挣来的家业，二弟妹就是这样挥霍的？”

老夫人望着陆婉清，问道：

“依你看，该如何是好？”

“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