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祁玉久久无言。

她在怀疑人生。

看着眼前平日豪放不羁，如今却眨巴着一双眼睛呆呆看着她的陈晋宝，她脑子都快短路了。

她艰难地开口：“陈兄，我觉得我可能理解错了。”

她是知道陈晋宝对于男女情爱之事并不开窍的。

所以，她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你说的喜欢，可能只是兄弟间的喜欢，就像对皇后那样，对吧？”

谁料他认真摇了摇头：“不是。”

沈祁玉一怔，就听他开口：“你别看我不懂这些情情爱爱，但我就是喜欢你，不是对兄弟的感情。”

“我对老大是兄弟情，她嫁给小九的时候，我生气的是他们没有告诉过我这件事，气一阵也就不气了。”

他回答的很认真：“你跟刘允之说话我不生气，但我烦躁，我着急，她喜欢你，我也喜欢你。”

“我不想你跟她多说话。”

他是笨。

但他分得清的。

沈祁玉努力去理解他的思维：“陈兄，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你才有了占有欲？”

陈晋宝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还有些呆萌：“不会，我最好的朋友是疾风。”

沈祁玉：“……”

哦，他那匹千里马。

“疾风陪着我长大。”他见她表情崩裂，赶紧认真解释，“还陪我上战场，它就是我的家人。”

说到这，他语气有些低沉。

“其实一开始我也不确定我有多喜欢你。”

“后来我认真想过了，我从来不许别人骑疾风，我爹都不行，但如果是你的话，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听完这一番话，沈祁玉揉了揉眉心。

可能是她今天的起床方式不对，她需要缓缓。

片刻后，她才道：“可是陈兄，我是男子，我们不可能有结果，你是家中独子，若是威远侯知道此事，怕是能打死你。”

在听到这句话时，陈晋宝下意识就想说自己知道她是女子。

可他想了想，又怕沈祁玉觉得秘密暴露不自在，可能还会担忧身份泄露，想了想还是算了，等她什么时候愿意做回女子再说吧。

思及此，他说道：“我爹跟我娘身体很是康健，现在开始要孩子的话，明年我应该就能多个弟弟妹妹。”

沈祁玉：“……”

“你也不必害怕，我跟你说这个事，就是告诉你一声，你真的很好，不论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你。”陈晋宝神色肃穆，“不是非要强求你跟我在一起。”

来的路上他想过了，沈祁玉肯定不会答应刘家的亲事。

他也不想拿情分逼她，她的任何选择他都尊重。

倘若沈祁玉真的要一辈子当个男人，那他就一辈子等着她。

要是她哪天恢复女儿身，要嫁娶了，那他从现在开始排队，她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至于能不能成，那另说。

陈晋宝自认为，武将里是没人比他优秀了。

倘若沈祁玉届时看上了哪个文官，那也无妨，武将身子骨都比文官硬朗，实在不行他可以等她丧偶寡居。

思及此，他语气郑重：“此次南征，我会保护好自己，安然无恙活着回来的！”

然后，陈晋宝转身就走，大步离开。

沈祁玉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是实打实的茫然。

这……这就走了？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呆滞地走进家门。

夜间，沈祁玉失眠了。

陈晋宝那一番话不亚于一道惊雷，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但她也知道，他是真心的。

想起前段时间，陛下跟她说准备着手把后宫女官放到朝堂上的事，沈祁玉抿了抿唇。

此事一旦实施，她的身份就得揭露人前，来作为女子从政的表率，但在成为表率之前，她很可能被那些恪守规矩的朝臣撕碎。

看着枕边那被捋顺抚平的银票，沈祁玉叹了口气。

算了，先睡觉吧，她还有政务没处理完呢，感情的事先放一放。

没两天，陈晋宝出征，裴鹤昭作为监军随同。

他们在城门口整顿兵马，裴鹤昭远远听到有人在叫陈晋宝，下意识回头就见威远侯追了过来。

他忍不住感慨：“威远侯一片爱子之心，令人动容啊。不像我爹就送我出了门。”

谁料陈晋宝一听那声音，脸色骤变，飞身上马：“快快快，走走走！”

裴鹤昭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他走。

威远侯看着那疾驰而去的快马，骂骂咧咧：“兔崽子，把我酒窖的酒全卖了，等你回来老子扒了你的皮！”

京都里的日子安静又祥和，一转眼，两个多月就过去了。

通政司里，沈祁玉放下公文时，无意中瞥到了一旁的信。

这是陈晋宝从岭南那边寄回来的，他说了很多战场上的事。

他还去了她在岭南开的螺蛳粉铺子，说生意很红火。

信的最后，他说他忍着臭味尝了尝，确实美味，也算是知道她为什么爱吃了。

沈祁玉看着窗外天色，乌云密布，很是压抑。

前两日，陛下提了让女官入朝堂的事。

不出所料，部分朝臣们依旧是极力反对。

但还有一部分官员，因为自家女儿是女官，为了自家利益，极力支持。

比如说从太常寺少卿又爬到太常寺卿位置的刘远，就很赞同女子入朝。

因为他女儿刘允之，如今已经是尚服局的女史了。

若是到了朝堂上，高低是个五品官。

如今反对派与支持派吵得不可开交，陛下的意思，是让她以女子身份上朝。

因为她就是反驳朝臣那句“女子从政没多大用处”最好的例子。

陛下说过，他会保她不死，但她隐瞒身份欺君是个很大的问题，为了避免牵连公主府乃至皇后，届时她会受到一些处罚。

待处罚过后，她的青云路才刚开始。

没多久，一场细雨浸润整个京都。

在这般多雨季节里，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当朝翰林掌院学士沈祁玉，在朝上向陛下请罪，声称自己是女子。

许多朝臣被这消息都给震懵了，再回过神来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堂下吵吵嚷嚷，沈祁玉跪在地上，接受所有人的审视。

“陛下。”御史率先出动，“沈祁玉欺君罔上，乃是死罪，还请陛下严惩，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