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战栗着，清如被吕沛君拉着游了一段，周围没有人了才敢出水面。

清如脱了力，有些游不动了。

吕沛君将她拉住，竭力把她往岸边拉去。

这一段路紧挨着公园，幸好晚上没有人烟。脱了险，清如这才捂着脸低声哭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直面“战场”。

以前只听说哪儿哪儿打仗了，哪儿哪儿暴乱了，但她没有经历过，所有惨烈只能从报纸上体会一二。

如今枪炮就在耳边擦身而过，死人的尸体就横在她眼前。甚至为了逃命，她还从他们身上跨过，那触感…分明是还有余温的人身！

吕沛君没有去安慰她，总是要习惯的，身逢乱世，这以后都将是常态。今天是命好脱了险境了，那要是运气稍微差点儿呢？岂不是要和那些倒霉的宾客一样了？

吕沛君沉默不语，有些事情要等清如自己去体会，去成长。

吕家自从衰落，一直在等待机会起复。可都等了上千年了，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去？连朱元璋一个乞丐都敢揭竿谋天下，他们家族传承千年反而成了缩头乌龟了？

既然他们想要偏安一隅，那自己就推他们一把吧。

吕沛君看着静静流淌着的谧河，眼神幽深犹如沉井。

许久，清如开口，“爸爸，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我宁愿死在战场，死于阴谋诡计，也不愿意默默无名死于流弹。”

吕沛君收起心思，宽慰道，“不会的，我不是早说过了吗？等其他三吕聚齐了，我们就开启吕家宝藏，然后…离开这里去另外的地方生活，我们不会再流离失所了。”

心里有些成算不能宣之于口，吕沛君只能尽量描绘将来的愿景。

清如抬眼看着父亲，眼里是委屈和惊恐，却咬着唇尽力不让眼泪落下。

清如也想通了，不管什么时候，人还是要自己立得住。想到郭子行承诺会保护自己，结果却一次次陷入险境，清如低下了头，心中重新计较着。

俩人歇了一会儿，终于蓄够了力气。站起身来，将身上的水拧干，顺着河道往前走。

今晚郑家出了大事，想必已经惊动了郭大帅，今晚的安防必定严密。

不过吕沛君也没什么好怕的，他本就是郑家邀请的宾客之一，今晚逃出去的也不止他一个人，就算是郭大帅也没理由阻拦。

因此两人互相搀扶着，沿着河道走的大路，这时候走小道反而危险，万一暗处还有落网的匪徒呢？

浑身湿漉漉的，又冷，又受了惊吓，不多时清如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呼出去的气息都是滚烫的，她意识到自己可能发烧了。

强撑着意志，清如不想给吕父拖后腿，拢着身上的衣服勉强走着。

“吕清如！”

是张警长的声音，清如虚起了眼。前面锃亮的灯光直射着眼睛，刺的清如差点儿睁不开。

“张警长？”

“是我”，张警长关了车灯，几步跑到清如身边，对着吕父点了点头。

“走吧，张勋都跟我说了。”

“你是特意等在这儿的？”

“嗯，除了我，三儿，王朝马汉等等，警署的人都出去找你了，还是我运气好，先遇着你了。”

清如心下有些动容，“走吧，郑家…出了大事儿了。”

“嗯。”张警长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

看出了清如的疑惑，张警长一边将俩人送上车，一边解释道，“张勋都告诉我了，而且郑家动静那么大，连大帅都惊动了，想不知道也难。今晚大少爷出了事儿不能行动，一切事宜都是二少爷负责的，如果是他的人遇见了你们，可没那么容易脱身。”

清如对郭家兄弟俩的矛盾也有所耳闻，闻言也不在说什么了。

吕父自上了车就一言不发，他一向不喜欢和郭家的人有过多接触。

张警长将车开回了自己家，清如这是第二次来了。

“回我家比较方便，你们先待一晚上，我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安排了清如俩人的住宿张警长就匆匆离开了，俩人都落了水，不赶紧换上衣服是不行的。

张嫣已经在家赋闲很久了，此刻灶下就是她在烧火。

见着清如了，张嫣脸色有些不自然，“我哥叫我烧水的。”

“谢谢你。”虽然之前和张嫣有一些有摩擦，但张家两兄弟都不错，张嫣也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错误。

张嫣撇撇嘴，将烧火棍递给清如，“你来烧，我给你找一套衣服去。”

清如从善如流接过烧火棍，将热水都倒给了吕父，接着自己就着灶火烤着。

吕沛君瞧了眼张嫣，见她并没有什么危险性，这才放下心来。

想了想，还是等这件事儿了了再跟清如姐妹俩说自己的打算。

很快清如也烧好了水，洗漱后换上了张嫣的衣服。

清如个子高，穿张嫣的衣服有些小了。

张嫣看着前凸后翘的清如不屑的嘟着嘴，到底还是拉着清如去自己房间睡了。

床上多了个人，有些不习惯，张嫣索性拉着清如聊天了。

“你们今晚怎么了？”

“明天你就知道了，报纸上一准儿有写。”

“切，告诉我不行吗？我又不会乱说。”

“我是不知道怎么说，太混乱了，一尾接一尾的，连我都没搞清楚，怎么能跟你乱说呢？”

“切，不说就不说，还找什么借口。”张嫣烦躁地在床上轻轻锤了几下床，然后道，“告诉你，我们这样的人就不要指望嫁入郭府了，那都是痴人说梦。”

清如有些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又说这个了。

想到张嫣蹭挽着郭二少爷郭子攸去给郭老太太祝寿，清如就皱起了眉头。

“嗯，你说得对。”清如没有反驳，还赞同了这个观点，可张嫣还是不高兴。

“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不应该说如今的进步青年，应当享受自由恋爱，讲究门第高低的，那都是封建糟粕，是要摒弃的。”

清如心里想着别的事儿，闻言也只是敷衍，“是啊，可是有些人就讲究这个，没得选。”

张嫣索性坐起，指着清如道，“你…你怎么没半点儿志气，你跟了郭大少爷这么久，就没想过要个名分吗？”

清如蹙眉道，“我只是工作，跟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谁信啊？你们俩人成天出双入对，大家都看在眼里了。”

“都在警署做事，难不成上司做事，我反而要避开了？恋爱要自由，工作就不能自由了？”

张嫣张了张嘴无法反驳，气得背过身去不再理人。

清如却没放在心上，她心里疑惑重重。

郑小姐是怎么中药的？郭子行怎么会那么巧遇见她？怎么郑买办刚办宴会就有人闹事？看那样子，明明就是有备而来，还能精准炸掉他的库房。

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这天，真的要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