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眠，众人只在房间稍作休整，一早就起来了。

范老板的主院还没传出动静，估计是还在睡着，众人也不好前去打扰。

七爷受了伤，喝了药后也还在休息。因此这会儿也就是清如、郭子行、张警长、辛无悔四人在厢房里干坐着。

“你真要答应他啊。”清如担心道，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郭子行喝了口冷茶道，“答不答应的，就看范老板能拿出什么条件了。他在乌山经营多年，身家丰厚，可同样的，矿场的人事、经营、人口等等，样样都是冗长复杂，他想‘出淤泥而不染’，怎么可能呢？如果没个妥善的安置，只怕他走的也不心安。”

“他这么善良啊？”辛无悔突然插了一句。

清如白了他一眼，“真要是善良他就会自己来解决这个问题了，而不是把皮球踢给别人，他这么做，是因为他既想担个好名声，又不想拿钱出来安置没有矿挖的工人们，所以才要算计别人。”

辛无悔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直接走，至于矿工那就继续挖矿好了，干他什么事？”

张警长看不下去，也解释道，“你没听人家说吗？矿山是有尽的，挖完了就没了，那工人干什么去，总不能饿死吧。”

“要我说，你们就是想的太复杂，那矿工还不是矿工的时候，不都是地里刨食的农民吗？那没了矿继续种地就是了，哪里会饿死。”

“可那些矿工也不都是有地的农民啊”，清如越想越是忧心，“就像你，你是被拐来的，你有地吗？挖煤又不是什么好活儿，煤窑塌了压死人的难道是新闻？还不是年年都有，况且那些工人为什么来挖矿不去种地，除了工钱高以外，还有些人是没有地的，年成不好，又有战乱，对于很多人来说，失去了煤矿，就是失去了生活的来源，自古以来农民起义，那都是活不下去逼上梁山才有的暴乱，难道这是好事？”

辛无悔被说的抬不起头，“我也没想到这么严重。”

张警长补充道，“而且煤窑里空气不好，得了尘肺病的不在少数，这些都是问题。”

将难处一一摆出，任何人都无法轻松起来，愁眉苦脸。

郭子行道，“你们也不用想的太过悲观，煤窑是有尽头，可目前问题只有小冲突就证明还不至于马上挖完，起码还有缓冲的时间，范老板从乌山得了不少财富，如今拿出来反馈它一点，也不算过分。”

辛无悔挤进来道，“我插一句嘴，你们觉得目前最重要的，会不会是另一件事呢？”

清如立马反应过来，“你是说黄老四？”

四人难得的想起了同一件事，只是不好办啊。这边有范老板给的难题，那边还有黄老四之死引出的担忧，轻重缓急一时也分不清了。

“我们在范老板家，应该会是安全的吧。”辛无悔道。

话音刚落，大门口传来动静，“张启，你给我滚出来，杀我兄弟，我跟你势不两立！”

看来是四矿的人找来了。

几人互相看了看，都有些紧张。

清如和辛无悔都有些心虚，毕竟他们两个也算是助推，若不是他们，也不会发生今天的事情。

郭子行走在最前面，

见到大门处只有老张头在一力支撑，顿时飞奔而去，“老管家，让我来。”

老张头嚣张哼道，“不必，我看哪个敢在范府门口撒野。”

从门房里看去，大门处果然站着四个大汉，各个精壮无比、手握利器，还好没有先打开门，否则就要血溅当场了。

看哪个为首的，长相与黄老四很是相似，因此问道，“老管家，那人和黄老四是什么关系？”

老张头道，“那人诨称黄四爷，黄老四是他兄弟，呸，黄鼠狼。”

郭子行没去计较这两兄弟的奇怪称呼，心中快速思索着如何应对。黄老四是张启杀的，但也是受了他的委托，此刻是不能退让的。

想通关窍，郭子行面不改色道，“将门打开，我来解决。”

老张头上下一番打量，边看边拉开了门，“你还不够人家一刀砍的。”

郭子行淡然一笑，“也不是人人都需要武力解决事情的。”

将门打开，那四人顾忌着范老板没冲上来，只是双眼喷火，恨声道，“叫张启出来。”

“不必了，黄老四是我叫人杀的，你有不服，尽管问我。”

“就你？”黄四爷观察着郭子行，见他眉目俊朗，气度清华，行动间冷峻非凡，便知是个有钱的主儿。

杀弟之仇不共戴天，既然有人承认了，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哼，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自己的找死的，兄弟们，上！”

黄四爷一声令下，四人一哄而上。

郭子行掏出枪，“砰砰”几声，全打在了四人的脚上。

“啊”，黄四爷痛叫一声，扑倒在地，双脚鲜血淋漓，流了一地。

“你偷袭，你胜之不武。”黄四爷指着郭子行骂道，其余三人也倒地不起，嘴上骂骂咧咧的不干净。

“我不是偷袭，我是光明正大的杀人，我有枪，谁有意见？”郭子行质问道，其实他也就是讨巧了。之前就请教过范老板，因乌山有煤矿，煤窑里又不能见明火，所以这里的工人们身上没枪。

冷兵器遇上热武器，黄四爷也只得认输。

黄四爷捂着双腿，气急败坏，“你等着，我不弄死你我誓不罢休。”

听其言而观其行，郭子行觉得黄四爷似乎并不像黄老四那样油腔滑调，反而有几分憨厚。这么冷的天，他还穿着短打，脸色黝黑，连手指缝里都是乌黑的煤渣，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实在看不出来有哪里出奇，就连别人叫他黄四爷都有几分违和。

郭子行特地留了一手，就是为以后做打算，因此解释道。

“黄四爷你要寻仇我不拦着你，只是理不辨不明，明明是你弟弟图谋不轨半夜掳劫良家女子，才会被人家反杀，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厄运落到了他头上，你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呢？”

“闭嘴，死的不是你家人。呜呜…我弟弟一向老实，他喜欢那个女人，娶回家就是了，只不过提前洞房，事后再补上婚礼不就行了。”

郭子行冷肃道，“那叫绑架，况且他是将人带到了随缘楼，那是什么地方，你弟弟打的什么主意，你不会不知道吧？”

黄四爷张了张嘴，却找不到话反驳，只一昧干嚎着他弟弟死的冤枉。

郭子行失去了耐心，早知道就该一枪正中面门的。

“大清早的，谁在我门上吵嚷。”范老板的老婆王氏端着盆洗脸水出了门，见黄四爷四人倒在死上，流了一地的血，顿时嫌弃起来，将水倒头一泼，骂道，“黄四，你敢在我门口撒野，壮了你得狗胆了，再在这里嚎丧，老娘打的你亲爹都不认识。”

黄四爷丢了面子，哽咽道，“我爹娘早死了。”

“老娘是你爹啊，这么惯着你，赶紧滚蛋，有什么恩怨，别在老娘的地盘儿找场子，否则我就将你的矿场砸个稀巴烂，你试试看。”

黄四爷憋屈不已，寻仇失败不说，还被人这么辱骂，顿时就要引颈自戮。幸亏有路人拦着，指着王氏道，“你也太刻薄了，人家又不是无缘无故来的，谁叫你收容凶手。”

“凶手？什么凶手？来我范家就只是我范家的客人，有什么冤屈，出了这个大门儿随你们打死打残，但是在我范家就是不行。怎么，这么多年的规矩都忘了，我王氏是第一天给你立规矩了？皮都痒了是吧，不想在乌山混了就滚蛋。”

那人悻悻地闭上嘴，帮着将黄四爷四人抬去了医馆。

“呸”，王氏狠狠唾了一口在地上，“你，你，你，你们几个，把门口的血给我拖干净了，看着就晦气。”

被点到的几个人唯唯诺诺的也不敢反抗，只好找邻里借来扫把拖布打扫着。

王氏这才满意，拍着手，也不管郭子行什么面目，自顾自的进府去了。

郭子行看着这个彪悍的妇人，也是暗中抹了一把冷汗，这也太不讲理了。

门外悉悉索索的，其实郭子行也听见了，无非是觉得范家这些年在乌山太过跋扈。郭子行将这些记在心里，看来乌山的人也不是没有对范家不满的，只是碍于范老板的强势，没人反抗罢了。

黄老四的寻仇就这么过去了，当事人张启醒都没醒。

不过清如心里还是有些唏嘘的，无权无势，连你的寻仇在别人眼里都是一场笑话，虽然黄四爷也不一定是什么好人。

“唉”，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郭子行看向清如，“你是不是觉得黄四爷也挺可怜的。”

“也不是，就是觉得怪怪的。但我可不是那样不明事理的人，一切都是黄老四咎由自取，若不是他无理在先，也不会有今早的一场闹剧了。而且刚刚听着黄四爷还在为黄老四开脱，我就知道，黄老四之所以这么嚣张，未尝没有他这个哥哥溺爱之故。所以就像你说的，因果循环，他应该的。”

见清如并没有被黄四爷老实可怜的外表迷惑，这才展颜笑道，“你说的对，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是黄四爷溺爱在先，黄老四才会肆无忌惮，最终酿成了苦果。要是他好好教导弟弟，也就没有这场悲剧了。”

“而且”，郭子行看着清如正色道，“这也是为什么我要钻营的原因，无权无势，你的每一样情绪都是人家眼中的笑话。”

清如善解人意的点点头，本来想说郭子行作为大帅的儿子已经是这一带权势的巅峰了，可是想想郭子行在郭府处处受制的处境，又觉得人与人之间的悲欢不是相通的，他也有他的难处。

清如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城啊？”

“起码也要解决了乌山的问题再说，否则日后必定生祸。”

清如也想早日离开乌山，毕竟这里太过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