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老郑，我来迟了，不曾耽误了什么吧，别怪我啊。”

郭大帅的身影被簇拥着走了进来，一样一身戎装，气势磅礴。

郑买办赶紧迎了上去，“您说什么呢？耽误您的功夫，那是我的不是，您肯为了在下一个小小女子亲临寒舍，高兴都来不及，又何来怪罪呢。

您快请，佩兰，来见过你郭伯伯。”

郑佩兰走上来，恭敬的叫了声，“郑伯伯。”

郭大帅来回打量了好几眼，“好啊你老郑，有这么漂亮的女儿却藏着掖着，今儿才让我们开了眼，原来留过洋的千金，是这样一番气度，令人钦佩啊，比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要强多了。”

郑买办脸上的笑容都收不住，“小女哪能跟您府上的公子相比，不过是多读了几句书而已，我家也就这么一个独苗，可不得多娇看几分，能得您的夸奖，是她的荣幸。”

“哈哈哈哈”，郭大帅也很是开心，“行了，这里就留我们几个老的说话，佩兰啊，你就带着乔家的这几个女孩儿玩去吧，都是年轻女孩儿，想必能说到一起去。”

郑佩兰点头称是，接着朝乔家三个女儿走去，“乔小姐，这边来吧，我们去那边玩。”

为首的那个女孩儿看着稍大些，穿着身宽松的月青旗袍，脑后边垂着一根长长的黑辫，头上用两根红色的丝线系了蝴蝶结式样，粉黛未施，脸色苍白，看着很是朴素。

向郑佩兰福了福身，面色矜持道，“有劳了。”

其他两个乔家小姐也是一样打扮，只是颜色略微不同，一藏蓝，一淡紫。

郑佩兰心中稍感奇怪，却没说什么，作为主人家，很尽责的将人引到一边，这边放着各色茶点，吸引了好几个年轻人。

一边走来一边向最大的那个询问道，“乔小姐，不知如何称呼？”

乔大小姐腼腆道，“女儿家名讳不可轻示于人，郑小姐叫我一声乔大即可。”

郑佩兰惊讶地望向其他两位，她们也依次答道，“乔二”，“乔三”。

微微一愣，郑佩兰机械般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如今还有不少女子依旧是遵循旧规，没成想就被自己遇见了。

郑佩兰见乔家三姐妹波澜不惊地坐在人群中间，虽有些拘谨，却不见慌乱，就可知在家还是受过教育的。

只是面对如此西化的舞会，恐怕是有些不适应的。因此道：

“乔家小姐，我房中有些从国外带来的书籍、绘画，和我们国家的古文古画很有些不同，不如上楼去鉴赏一番？”

乔大小姐坐在这里，看见舞池中男男女女搂着跳舞，跟她受过的“男女授受不亲”的家法截然不同，自然也是很不习惯的，刚好郑佩兰递过来梯子，便也顺着下去，“也好”。

郑佩兰笑着跟其他的公子小姐告罪，便带着乔家三位小姐上了楼。

清如见了，也不禁想跟过去看看，不过想到郭子行带她来的目的，还是忍住了，问刘湘道，“乔家小姐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刘湘兴趣在新上的甜点上，闻言随口答道，“她们家啊，不奇怪，乔家老爷是乡绅，很是讲些老规矩，所以她们家的女儿也是守着旧规矩，要不是乔太太死命要求，恐怕她们姐妹的小脚都没放呢。”

怪不得看着她们走路的姿势怪怪的，其他的夫人小姐都穿着时兴的洋裙或贴身旗袍，脚上也蹬着一双窄窄的高跟鞋。

只有乔家小姐穿着长至脚踝的宽大旗袍，脚上一双软底布鞋，倒是没看清大小。

清如想想还是觉得奇怪，问刘湘道，“她们家的私事，你知不知道？难道传遍了？”

“嗐，你也不想想我家有多少兄弟姐妹，总有几个相好的，一来二去，这不就知道了吗？不过乔太太这事儿，可是闹到郭大帅面前去了，所以也就传开了。”

“那为什么今天她们还可以出来交际，平时她们也出来吗？”

“不啊，很少很少，除了郭老太太过大寿的时候，我基本上没见过，今儿也是少见呢，说起来，你问她们干什么？”

清如打着哈哈道，“呃…这不是好奇吗？”

刘湘没多想，依旧吃着新上的甜点，这次是一个草莓蛋糕。

“哈！这个季节居然有草莓，难为他们可怎么保存的，那我必须尝尝什么味道，好不好吃。”

清如还没来得及阻止，刘湘已经塞进了嘴里。

“呸，酸的，这什么呀。”

清如不禁转过身去偷笑一声。

“这位美丽的小姐，不知可不可以赏脸跳一支舞呀。”

一转身的功夫，清如面前就来了一位少爷，穿着一身浅咖色西装，梳着背头，油光锃亮，身量细长，弯腰伸手的模样故作绅士，眼睛却转得滴溜儿圆。

清如尴尬的扯了扯笑容，“谢谢，不用了，我还要陪着我妹妹呢，你去邀请别人吧。”

那男子微微一愣，随即歪唇邪气一笑，“你妹妹我当然会找人照顾啦，喏，你看，我有一大票兄弟。”

吹了声口哨，立即有好几个公子哥儿回应，向这边招手打着招呼。

清如很想钻进地缝里去，僵硬的也挥了挥手，“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刘湘也放下了甜品乖乖跟在清如身边，伸出手挎着她，手偷偷在她手心挠了挠，清如立即觉得这几人不简单。

怕就这样溜了还有后患，因此清如又回过头笑道：

“我们来了这里还没正经吃过东西，一会儿填饱了肚子再来舞池，有缘的话，一会儿让我请你跳舞吧，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

这男子自然求之不得，清如在场中的女子里面相貌属于拔尖，若不是缩头缩脑，必然是这里最闪耀的星星。

“美人提的要求我向来是拒绝不了的，我叫黄谦，毫不谦虚的谦，别忘了我啊。”

眼睛随之一眨，伴随着自以为帅气的笑容。

清如几乎是逃一般离开，刘湘则抿了抿嘴。

俩人又溜进了花园，清如轻舒一口气，刘湘很是不以为然。

“怎么了，我以为你给我的暗示是说快跑呢，难道另有隐情不成？”

刘湘看周围没人，便大咧咧坐在凉亭中，无所谓道：

“那倒没有，只是这几个人风流得很，你还是少沾他们，名声不好听。男子也就罢了，若是我们自己，那可是有理说不清的。”

清如张了张口，又没说出什么，她自己是不在意的，本也没打算跟他们有交集，不过的随口敷衍罢了。

等吕父洗清冤屈，她们一家人必定是要离开四方城的。

还没等两人清静一会儿，郭子行便寻了过来，本是冷着脸的，见到刘湘在侧，便又拿出和煦阳光的笑容来。

“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倒叫我好找。”

刘湘趴在栏杆上，也没有起身的意思，笑着道，“郭少爷，你没陪着佩兰姐姐跳舞吗？怎么到这儿来了。”

郭子行摇摇头，“我与郑小姐也不相熟，况且我舞步拙略，还是不要丢人现眼得好。”

这般坦诚，叫刘湘高看一眼，“原来是这样啊，那要不这样吧，咱们去舞池，我教你跳啊，我跳的可好了。”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清如一言不发，面对郭子行询问的眼光，暗中摇了摇头，也不知他看懂没。

郭子行问道，“你们两人倒会躲懒，一会儿不见就不知哪里去了。”

“还不是黄谦，若不是他调戏翠儿姐姐，我们也不至于躲在花园啊。”

郭子行诧异道，“黄谦？”

似乎听过对方流连妓馆的名声，皱了皱眉，向清如问道，“他调戏你了？”言语中颇有些恼怒。

清如道，“倒也不是，只是邀请跳舞来着。”

郭子行这才松了眉头，“那也罢了，我陪着你们二位，想来他也不会不识趣。”

刘湘捂着嘴笑，一派天真可爱，“那可好，不知为什么，我一见你们就觉得亲切，说起话来又投机，仿佛认识了好多年的老朋友一样。”

清如也真心道，“是啊，都是因为你太可爱了。”

说着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带有婴儿肥的脸颊。

刘湘一边躲着，“哎，你还得寸进尺，那我也要掐一掐”，嘴里说着，手却向清如腰间而去。

清如一边躲一边笑骂，“好，我错了，人来疯你。”

俩人笑闹着，郭子行在一边老神在在，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