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子行将自己的大手搭在清如手上，感觉到她手心微凉，而自己热火的手覆上去，就像冰与火的碰撞，这让他稍显不自然。

清如大方道，“你得放开些，呐，像我这样，将手抬高。”

清如将他的另一只手虚扶在自己左肩胛骨下方，而自己则将手搭在他肩上，两人对视着。

“如果刚认识的话，直视对方会让她不好意思，所以可以侧着头，两人各一边，准备好了吗？”

郭子行调整几遍后才道，“嗯，可以了。”

没有音乐，清如自己打着拍子，带着郭子行舞动，“我先退，退一步你进一步，接着我进一步你退一步，我右脚你左脚，身随足移。”

清如一边说，一边放开他自己做了一遍示范，然后走到郭子行后边，“到你了，你做一遍吧。先学第一步，接着再学下一步。”

郭子行隐隐感到不妥，“这…一共有几步啊。”

清如坏笑道，“我教你的是三步，还有四步的呢，不过初学嘛，华尔兹就够用了。”

只有三步，那还好，郭子行暗暗松了一口气。

清如嘴里“哒哒”地打着节拍，带着郭子行笨拙的舞动，好在他不是笨蛋，在踩了清如无数次后，终于稍微掌握了一点窍门。

“嘶”，清如忍不住了，在郭子行又一次踩到她的时候终于推开了他，揉着脚道，“真不知道你是学‘舞’，还是学‘武’。”

郭子行摸着鼻尖，也稍显尴尬，“这个舞步这么难学，干什么跟洋人似的跳这个。”

“那还不是你平时不用功，真想不到你一个大帅府的大少爷，平时居然不学吗？”

郭子行无言以对，他在老家乡下长大，虽也有人一些人爱学洋玩意儿，可他一直是不屑一顾的。

他的弟弟们确实会这些交际，而他也不过是从现在才开始。

看着他脸色有些不对，清如识相的闭了嘴，自来豪门是非多，说不得有什么秘密在里面。

戳了戳他的手腕，“那你还学不学了，明天你可要参加舞会去呢。”

听到这个，郭子行回过神，点了点头，清如则一脸菜色的瘸着腿继续教他……

郑家的舞会安排在晚上，所以白天的时间留给清如准备，让她自己和红玉去挑几件合适的衣服。

清如被允许在宴会上以自己的面目示人，以前清如虽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容貌，可是她一向低调。

除了同学、四周的邻居外，对她这张脸熟悉的不多，因此出席这样高端的舞会，不用担心遇上熟人。

到了傍晚，张勋开着车来了，见到脸色蜡黄却一身清爽的清如，他还是怔了一瞬，“翠儿姑娘？”

清如点头应道，“是我。”

张勋眼中闪过了然，“你先跟我来，到另一个地方梳妆。”

清如心道，郭子行还真是谨慎小心。随即拿着上午买好的衣服上了车。

七拐八弯的，张勋最后将车停在了郊外一幢别墅里，清如下了车打量四周。

这栋西式别墅不大，却处处精致，一进来就是花园，入口处有喷泉，中间一个丘比特的小雕像。

别墅大概有三层，张勋熟门熟路的带着她去了一楼的一间房里随即退了出去。

“翠儿姑娘，你就在这儿换上衣服打扮上，一会儿大少爷会过来接你。”

清如打了一盆水，倒上白醋，轻轻洗干净自己脸上的黄渍，化妆品则是早已准备了的。

换上一条墨绿色高领旗袍，凸显出凹凸有致的身材，然后对着镜子将自己朝着良友杂志上的女郎那样画着，务求遮住那几分英气，更显妩媚。

郭子行小心谨慎，清如更是不想暴露自己，生怕被熟人认出，因此打扮上很是精心。

约莫一个小时以后，房外传来了脚步声，郭子行在外敲门，“翠儿姑娘，你好了吗？”

清如对着镜子左右观察，确认没毛病后道，“好了。”

郭子行推门而入，递给清如一个首饰盒，在看见清如的那一刻，眼睛不由自主睁大了一瞬。

他第一次见到年轻人能将墨绿色穿的如此端庄典雅，又轻灵妩媚，自有一股沉静温婉的气质。

脸上脂粉轻施，两弯柳叶眉，搭配着略微上挑的眼线，正红的口脂，既惊艳又恰到好处，不会喧宾夺主，好看的人“淡妆浓抹总相宜”的。

头发梳的齐整，在脑后盘成一个髻，用一根乌黑的木簪固定，没有首饰点缀，整个人如一株绿梅亭亭而立，雪白的肤色如白雪覆盖在上，相得益彰。

清如很久没这样打扮自己了，有些不自然道，“怎么样，还可以吗？”

郭子行清了清嗓子道，“咳～嗯，挺好，这盒子里是首饰，先前我忘记准备了，你看看合不合适吧。”

打开盒子，只见红色丝绒布下躺着一套珍珠首饰，项链、耳环、胸针…

清如皱了皱眉，自己之前见没有首饰，便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这打扮已经可以了，若是有翡翠到还可以配一配，珍珠的颜色有些不搭了。

对着镜子比对了几番，清如还是决定戴上那串珍珠项链和耳环。珍珠颗颗圆润饱满，有龙眼核那么大，泛着莹润柔和的光泽，倒也匹配。

等她收拾好了，郭子行才道，“走吧，郑家离这儿不远，一刻钟就能到。你今天的身份是我在老家的同乡，其他的有人问你，你就一概笑着别搭理，当然了，最好一句话都不说。”

清如捂着嘴，表示自己肯定嘴把得严严实实。

没多长时间，便到了郊外的一座宅邸，比刚刚到小别墅大得多，清如估摸着，这大约算是庄园了，看来这郑买办家很是富裕啊。

盛大的舞会还未开始，已有不少汽车、马车陆陆续续在这座宅邸外驻足。

走下来的人个个身着华衣，无一不是身份显赫之人。略微向其他车上的贵族点头致意后，便径直向宅邸中走去。

郭子行伸出胳膊，空出空间来，“跟其他人一样，你挎着我。”

清如收回看其他人的目光，乖巧挎上郭子行的臂弯，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今天是你过来，郭大帅不来吗？”

“长辈一般到得晚，我先去，他后面会到。”

清如看了他一眼，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单看这场中其他带着家眷的，都是一起来的，如此也只能归咎于郭大帅位高权重面子大，要做压轴的嘉宾吧。

二人互相搀着，一起向场内走去。

这场舞会办得很是盛大，估计宴请了全城的权贵人家。

今儿天气好，圆月高悬，因此分着内外两场。

外场中间的留出大块空地，两边分布着精美的长桌摆满了各类美食，下人们都穿着衬衫西裤蹭亮的皮鞋，手举着托盘来回穿梭于客人之间。

看得出来礼仪应是培训过的，小厮、丫鬟也是精心挑选，个个五官端正，头脸齐整，面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看着赏心悦目。

清如也是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舞会，眼睛来回观察都快不够用了。

郭子行提醒道，“你别看了，都有人注意到这边了。”

“是吗？”清如歉意地看他一眼，“不好意思，我以为我不明显呢，我都是用眼睛打量的，头都没转。”

郭子行也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舞会，不过没有丝毫慌乱，也不像清如般好奇，只是在寻找自己的目标。

郑买办站在大厅门口，迎着来客，郭子行带着清如，大步向他走去。

郑买办人到中年依旧精瘦干练，和其他大腹便便的富商一点儿也不一样。

头发剪的很短，戴着金丝眼镜，穿了一身暗红绣团纹绸缎长袍，外边儿一件短褂，是这时候最受欢迎的打扮。

见着郭子行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眉眼间有些许郭大帅的模样，眯起一双本就不大的眼睛，嘴里打着哈哈道，“哎呀，我看这位小哥儿贵气逼人，英姿勃发，想必出身不凡呐。我看这眉眼，怕不是郭大帅府上的公子吧。”

郭子行客气一笑，“您老好眼力，可曾看出我是哪位公子？”

郑买办搓着手仔细想着，“曾听闻郭大帅有位公子在家乡奉养上亲，极为孝顺，学闻古今，参事议政。自打来了这四方城，便一直为了城内的安防效力，您可是那位郭大少爷？”

这话里话外都捧着他，哪怕不是真实的也叫人心生好感。

因此谦虚道，“小侄跟您开个玩笑，倒得您谬赞了，我哪有您事业有成、高瞻远瞩，上次您进来的那批货很好。

在剿匪途中多亏了这批武器，正宗的德国货，除了您谁能有这本事弄来，您啊，才是城中翘楚，中流砥柱。”

“哈哈，还是年轻人会说话，我老了跟不上了，来快请，快请，去跟你们年轻人多玩玩儿。”

互相吹捧着，郑买办让着郭子行往里走，像是才注意到般问郭子行，“这位是…？”

清如刚刚一直在旁边陪着笑，这时见郑买办提到她才上前几步大方伸出手，“你好，我是…吴翠儿，郭少爷的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