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玉清了清嗓子，努力努力回想着，“举头望明月，低头……”

“低头……”低头了半天，红玉也没说出来，清如忍俊不禁，提醒道，“思念故乡。”

“低头思故乡。”

红玉终于脱口而出，随即不好意思道，“这次不算，你帮我的，我喝。”

说罢仰头一饮而尽，清如都没来得及阻止。

微叹了一口气，清如也举杯向着红玉道，“但你念出来了，所以是平局，你喝了，我也得喝。”

清如也痛快喝了一口，果酒不如白酒辣口，绵软顺滑，带着淡淡的葡萄香。

红玉很是意外她这样仗义，拍着手大笑道，“好，女中豪杰。”

清如很少喝酒，今日也是疏解郁闷使然，她又倒了一杯酒，向着明月祝愿道，“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红玉呆呆的听着，有些不解，“你这可没有月啊。”

清如回过神来，解释道，“‘婵娟’就是月亮的意思，古人用他来代指月亮。”

红玉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呀，‘婵娟’听着像是个女孩儿的名字，跟月亮有什么关系，月亮上的不是嫦娥吗？”

清如又被勾动了往日的回忆，学着吕父的样子给红玉讲古，“我刚刚念的是苏轼的《水调歌头》，“婵娟”一词，原本用来指美女，但在这里指的是嫦娥仙子。

这阙词说的就是中秋月圆之夜，苏轼思念远在他乡的弟弟，因此以月作兴，寄托相思。

其中还有一句‘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也是我喜欢的，只是太过悲伤了，所以我没说。”

红玉盯着清如的脸来回看，“我的天呀，你说话可真好听，只是我不太懂。”

然后又突然反应过来，“你长进啦，说话都没有乡音了。”

清如一怔，好在此时也只有红玉在身边，倒不用担心传出去，况且纸包不住火，她怕早晚会露馅，因此早做好了说辞，便揶揄道：

“我也跟你学了这么久了，该有些长进了吧。”

红玉被捧了一把，果然不再纠结清如口音的事，得意道，“别恭维我，你说的再好听，也没有月，该你输了。”

清如也失笑，将杯中酒饮尽又将酒杯倒过来，“你看看，一滴不剩。”

“哈哈…”

两个女孩子你来我往，喝了不少。

红玉没上过学，要行酒令多半是输了的，可她惯会耍赖，清如也不计较，况且清如自己也是想喝的，希望种种不如意能如这酒一般喝进肚子里，往后便是坦途。

郭子行到别院时，俩人已是喝的醉醺醺的了，其他下人也不敢过来扶她们，见着大少爷过来，都是暗里看好戏的样子。

郭子行心中有喜事，这等事又怎会计较？

叫了人过来架走红玉，这丫头还在喊着，“翠儿姑娘，我还能喝，我行的酒令比你多多了。”

郭子行还纳闷呢，红玉认识的字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还会行酒令？

清如的醉相就好多了，显然酒品上乘。虽也喝得多了，但只是趴在桌上，不吵也不闹，似乎是睡着了。

小院里落了锁，就只剩清如和郭子行了。

他不由得走向清如，预备试探试探她是否真醉。

“这是？”

郭子行发现了什么似的，脸上露出狐疑的神色，伸手摸了摸清如的脸颊。只见她原本黄黑的肌肤，划下了几道白印，暴露了原本娇嫩的肌肤。

嘴角不自觉上扬几分，眼中闪过玩味。郭子行取过清如随身的手帕，将酒倒上去，轻轻擦拭她脸庞。

不多时，那被沾了果酒擦过的脸露出了一团白皙，郭子行才恍然，“原来是这样。”

脑海中突然闪过清如白皙的身子……

“咳”，郭子行拿手挡住唇掩饰地轻咳了一声，那天本就是试探，而如今几乎是坐实了。

翠儿就是吕清如，吕清如就是翠儿，似乎是为了验证心中所想，郭子行细细的擦过清如的脸，直至将面容完全露出。

皎洁的月光笼罩下，清如那如玉般的脸庞完全展露在郭子行眼前。

玉手纤纤伏在石桌上撑着臻首，柳眉幽眸紧闭，高鼻深目中透露出一股英气，又隐约透着不屈的傲然，真是……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清如睡的沉，身子也发重，郭子行轻松一把抱起。

将她放到床上的时候，人还未有所觉，倒是郭子行看得出了神。

初见是丑陋肮脏的村姑，后来是沐浴时的惊鸿一瞥，而如今…

看见了清如的真面目，倒觉得照片没显出她的美好的十分之一。

这么漂亮的美人，会有反应也是人之常情吧。

郭子行知道自己绝未动情，那太可笑了，把这归咎于见色起意。

自己还要算计吕家的祖产呢，那倒是不介意利用一下，毕竟…也不一定要杀了她，若是能哄得她心甘情愿奉上，不费一兵一卒，岂不更高明？

如此这般想罢，郭子行给清如盖上被子，关门退了出去。

等脚步声远去，清如幽幽醒转，盯着郭子行离去的方向。

“呼…还好，他终于是来了别院。不破不立，不打破如今的僵局，怎么更近一步进入大帅府？”

原来这一个月来，郭子行也不常来别院，除了拘着清如，倒是好吃好喝伺候着。

但是郭子行不急，不意味着清如不着急，她知道的比宴如更少些，因此更急于打听清楚吕父的情况。

大帅府是这四方城里的土皇帝，若能在大帅身边得力，那吕父平反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清如又不是傻子，郭子行一直关着她显然是怀疑的，只是不知道郭子行到了哪一步。

她只是改变了自己的容貌，因此就算郭子行查出韭黄庄没她这号人，也不能立刻往清如身上想去。

因此她决定主动暴露出自己，探探郭子行的反应。

但看郭子行见到他真面目后不惊也不喜，清如心中就有些沉闷，看来郭子行果然是猜到了的。

刚刚清如自己都捏了一把汗，万一郭子行要行不轨，那…万幸他还有良知。

清如全然不知吕家的祸患都来自郭家的算计，依然想着为自家事平反。

现在在郭子行面前现了身他也未有动作，是不是表明了他也有恻隐之心，那么此事还有挽救的余地。

清如一时想得多了，不禁满怀希望起来，原本只有三分醉如今也成了八分，终于也睡了过去。

郭子行回了自己房间，没有开灯，靠在榻上，在黑暗中思考着自己的未来。

出府前，郭大帅给了他一张照片，上面三姐妹环肥燕瘦各有千秋，显然是叫他挑一个合心意的成婚。

郭子行对于婚姻是从没有期盼的，只是如今婚事已被提到了眼前，他也没想过拒绝。

果然他最想要的还是权势，是做一番事业，是摆脱终日无所事事的状态。

只要能摆脱饱食终日的日子，那么要他成婚还是上战场，都是一样的。

郭子行在心里权衡，若是这样去选一位妻子要有怎样的标准，温柔贤惠？能干泼辣？不不。

想了想自己家后院的女人们，郭子行决定还是找个大方温婉的妻子，要同他一样，是对婚姻没有期盼的，是比着彼此的条件做的生意，合伙一起过日子的。

至于清如惊鸿一瞥的身影，不过是雁过留痕，水痕无迹罢了，荡漾一圈，雁飞走了，水还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