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倩看着夏颖，她说了快半天，这姑娘连一个字都不吭声。

宋昀打开门，走到她身边，“倩姐，我来吧。”

欧阳倩以为是池晏的安排，想也没想的就离开了。

审讯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向你介绍过我自己。”宋昀站在她对面，声音清冷的说道：“我叫宋昀，我跟你一样，我们都是被他们抛弃的人。”

在宋昀说出第一个字时，夏颖就认出了她。

宋昀不管她的反应，只要她耳朵能听见就行，“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曾经有一个小女孩，她从出生起家里人就对她充满恶意，她想了很久都没想清楚这个问题，为什么她的亲生父母会对她充满恶意…”

“她努力的让自己变得乖巧听话，她始终相信只要自己懂事了，父母就会多看她一眼，可她错了，无论她是不是承包了家里的卫生，还是给他们做了一日三餐，父母对她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

宋昀在说这些话时，一直都是站着，“可只要她犯一点错事，父母就会对她恶语相向，甚至会对她拳打脚踢，她想啊想，想了很久，可还是没想明白。”

坐在对面的夏颖终于有了动作，她睁开眼睛看着宋昀。

看到她这举动，监听室后面的王栎没忍住的说道：“还是小昀有办法啊。”

恰好这时，池晏也走了进来。

“队长。”杨林起身让开位置。

池晏透着玻璃看着里面的宋昀，“宋昀怎么进去了？”

一旁的欧阳倩问道：“不是你让她去的吗？”

听到这话，池晏知道宋昀又擅自行动了。

他戴上耳机听着里面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这个家里又多出来了一个人。那是她的弟弟，她父母对她仅存的一点注意全部被夺走了。”宋昀轻声说道：“她再一次的被抛弃了，她开始在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可她想不明白，因为她是个女孩，女孩就是有错！”

夏颖的眼眶开始变得微红。

“她开始自我怀疑，怀疑自己是不是这个家里的累赘，怀疑是不是自己做的哪里不够好父母才不喜欢她的。”宋昀低声笑了笑，笑声中带着讽刺和苍凉，“可她怎么会想明白，她想不明白！她永远都想不明白！因为她是个女孩，所以她就要承担家里的一切家务；因为她是个女孩，她就要理所应当的去洗全家人的衣服；因为她是个女孩，她就要去学会乖乖听话，因为她是个女孩，她就要把自己上学的机会让给弟弟…”

宋昀的语气开始变得哽咽，她伸出右手在空中比划着，“她还这么小，她凭什么就要付出她的童年啊。她也是个孩子啊，她凭什么要做这东西。”

夏颖已经开始落泪，眼泪顺着脸颊滴落在桌面上。

“小昀她…”欧阳倩注意到宋昀的情绪似乎开始变得有些不受控制。

池晏没说话，继续看着盯着她。

“后来这个女孩不去想这些大道理了，她忽然就明白了，因为她一出生就是个错误，她无论做的多好，她永远都得不到一句赞美一个眼神。渐渐的，她开始学会伪装自己了。甚至到最后，她开始杀人了。”

夏颖流着泪，可眼神极其坚定，“他们该死。”

宋昀听到这么黑暗的话，没有给她去讲那些大道理，她看着夏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可你为什么要杀吴迪迪他们呢？”

夏颖的情绪恢复平静，她取下脸上的眼镜框，“我讨厌他们的自信。他们在谈起自己、谈起家庭时的自信都是我没有的，我讨厌这些东西。”

人与人产生恶意就是这么简单，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肢体动作…这些都会使人产生最大的恶意。

“李纯昌呢？他为什么要跟你合作？”

夏颖极其认真的问着她，“宋姐姐，如果你是我，你会走上我这条路吗？”

宋昀反倒是沉默了。

她的沉默在夏颖眼中就是一种答案。

夏颖轻轻一笑，“李纯昌觉得我可怜，所以他才想要帮我。”

…

“她真的是这么说的吗？”

池晏把夏颖的话告诉了李纯昌，“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李纯昌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小颖在我心里她真的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原生的不幸，她怎么会走到这一步呢？”

“为什么要帮她？”

李纯昌深呼吸一下，“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犯罪啊，我以为帮她杀人，她就能置身事外，没想到…”

池晏反问道：“你帮她，她就要不是在犯罪了吗？”

“警察同志，我之前就给你说过，我妻女死的早，如果我女儿还活着的话，那应该和小颖差不多了。”李纯昌继续说道：“我看小颖就跟是自己的亲闺女一样，我帮我闺女教训欺负她的人，那在我眼里就不是犯罪。”

— —

会议室。

夏颖承认了犯罪事实，警方也在吴迪迪的案发现场，附近的草堆里发现了凶器。

结案在即，众人在会议室做着最后的报告总结。

杨林转着签字笔，看着文件资料，“夏颖也真是够狠的，就算她父母对她不好，那也不能杀了自己的父母啊。”

宋昀低声说道：“她把那两个人当作是父母，可那两个人把她当作是女儿了吗？”

杨林正在转的笔一停，整理资料的众人也同时看向宋昀。

宋昀低头看着资料，“别把母亲孕育生命说的那么伟大，只有真心孕育生命、抚养生命、教养生命，那才叫伟大。否则生出一个孩子就随意丢弃在一边，恶语相向拳脚打踢那算哪门子的伟大，不过是两个无脑下贱的人渣激情碰撞出来的玩意儿而已。”

欧阳倩戳了下杨林，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昀生气了。

杨林赶紧解释道：“小昀我也是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那些原生家庭不幸的孩子没有那么多的大道理去思考，因为他们从小就没有人教过他们这些大道理。”宋昀手中的动作一停，“不是有一句话说的好嘛：

你不是我，更不知，原生家庭在我心埋下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