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生物办公室门口，岑淑慎伸手问季阳要手里的卷子：“你在这等我吧。”

季阳的左眉毛微微挑起，然后笑了笑：“我真的找生物老师有事——”虽然理由是现找的。

生物老师是个圆脸的年轻女生，迷迷糊糊的，他们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满办公室找她的讲义，他们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听见，她从闲置的办公桌底下钻出来，头顶粘着碎屑：“你们来得正好，帮我找下讲义……”

两人：“……”

岑淑慎瞅了一眼生物老师堆满东西的办公桌，感觉有些困难。

“算了……”年轻的女老师也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找吧，你们什么事？”

岑淑慎瞅了眼季阳，把卷子递过去：“这是我们今天的卷子。”

“哦哦哦，谢谢你，你把你们班昨天的卷子拿回去吧我批改完了，”她在办公桌上一通乱翻，然后找到了一叠卷子，如释重负地递给她。

“老师，我是2班的……”

“哦哦对，2班。”她拍了拍额头继续找，“你呢，你有什么事？”

“许意托我来拿生物竞赛的资料。”季阳已经帮她按照类别摆好了桌上的资料，整齐得刺眼，生物老师尴尬地涨红了脸，从一个小抽屉的档案袋里拿出一叠资料递给他，“这我还是放好了的。”

岑淑慎强烈表示怀疑，她们班的卷子还是季阳刚刚找到递给她的。

直到他们离开办公室，生物老师还在一大堆的资料里翻着什么，头发都被蹭得乱糟糟的，季阳特意放慢了步子，顺便问问她最近学得怎么样。

“我感觉我劳苦功高，但是政治还是久攻不下……”

“？”

“其实我已经感觉可以了，历年小高考的真题都要比我们平时的训练简单一些的，我总不至于倒霉到家徒四壁吧……你呢，你都不怎么复习小科目……”岑淑慎有些担心。

“我报了六门。”季阳轻飘飘地说，“物化裸考考考看。”

“再见。”岑淑慎咬牙切齿地跟他告别，觉得自己没跳起来打他都是自己有涵养。

我担心个锤子！！！

*

小高考如约而至。

高考也会。

似乎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有一点你要参与这场大型活动的实感，乱七八糟的书本和座位被收拾出来，作为考场的花城中学的教室第一次有如此窗明几净的时候，高一高三快乐地迎来了假期，而高二与他们的悲欢并不相通。

人与人之间隔开合适的宽度，金属探测仪、条形码和广播里播报的考场纪律提醒着你……

这里也是高考。

岑淑慎已经坐在了考场里，满教室塞满了她不认识的学生的老师，后桌的脚贱兮兮地老踹她凳子，让她烦不胜烦，能做的都做了，只能盼着卷子简单点了。

广播已经提前调试过，几声嘶嘶声后是轻柔的男声。

“青年是早晨的太阳，希望寄托在青年身上。亲爱的同学们，你们好！很高兴在你们参加高考的时候，陪大家度过一段特殊的时间。希望我们的播音能对你们的考试有一点儿帮助……”

文具都带全了吧。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跟着音乐放松一下心情，整理好思绪，把自己调整到最佳的状态。记住谁能战胜自我，谁就能获得成功……”

音乐声响起，砰砰乱跳的心脏慢慢平静了下来，心里的知识点还在满头乱转，性质、宗旨、原则、职能、依法行政……审慎行使权力，坚持科学、民主、依法决策，权力受监督……

卷子落到了她手里，两个监控老师一个一个人检查过去，脸对上照片，又一张一张条形码贴过去……这么严肃的场合，她突然寻思着，如果脸盲怎么办呢。

她把注意力收回来，落回卷子上，卷子发下来还不能马上写，只能大眼瞪小眼看会选择。

最上头连着几道最近刚背的时政题，什么2016年11月3日，我国最大推力新一代运载火箭发射成功，该火箭是……什么2016年底，中国被批准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的是……

只有一道题她没有在学校的讲义上看到，好在她自己会做，开了个好头。

剩下的选择题都是她一遍遍做烂了的，岑淑慎没有掉以轻心，仔细地把每道题都读完才做出选择，填答案的时候有再确定一遍。

教室里静谧极了，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呼——吸——呼——吸——逐渐平稳。

30道选择、10道判断，其实出得有些难，好多选项模棱两可，可最好是一分不扣，然后是大题。做到大题的时候明明已经做过无数遍的训练，还是会一瑟缩——

近年来，一些网络信贷平台瞄准大学校园市场，向有需要的大学生提供贷款……运用《经济生活》知识，分析漫画中该学生行为的不当之处……

简单……

缺乏正确的消费观，没有做到量入为出，适度消费；没有做到……缺乏正确的金钱观，没有做到勤俭节约，艰苦奋斗……

她提笔就写，这也简单。

这个也简单。

要写的字很多，岑淑慎尽可能把每个字都写得外圆内方，掌心已经出汗了，滑溜溜的笔脱落到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但没人看她。

*

真的考完的时候，其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明明才考完了一门。

岑淑慎把窗子推开，冷风劈头盖脸扑了她一身，她坐在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呼吸，考场里终于流动了起来，她听见两个女生自我嘲讽式地吐槽卷子难，“好难啊，我不会家徒四b吧。”

“反正政治是凉了，希望其他几门简单点。”

难吗？她已经刷题刷得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往常做的练习还能更难一些。

“嘿，你好，你是花城中学的吗。”陌生的方框眼镜的女生腼腆地跟她搭话。

岑淑慎友好地点了点头，见她愿意搭理，女生的态度明显兴奋起来，“哇塞学霸，那你肯定能拿A了？”

“不不不，”她局促地摇了摇手，可算是知道季阳被人喊季神是什么感觉了，“我哪算学霸呀，而且我政治不太好……”

“别听她胡说，我知道她，她微博叫小岑小岑心想事成，花城中学的大学霸，年级前十——”

“我没有年级前十，”岑淑慎臊得两颊通红，百嘴莫辩，空气中飘荡着快活的气息，可只有他们是快活的。

“太好了，我回去就关注，好厉害啊你……”

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