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白白回来的这小半个月里，张涛已经收过不知多少这类营销号文章了。偶尔陪爸妈一起看电视，张涛坐在边上玩手机，总能时不时看见频道被换到一些女主被骗身骗心的狗血剧上。

就连张爸爸和张妈妈都觉得离谱，旁敲侧击询问自己女儿是不是感情上出现了什么不顺的事情。

他们也没敢太深入询问，毕竟儿女大了，做父母的需要给出更多的自由空间的，但是又不能不问，不然实在很担心女儿精神状态啊。

张白白：……有没有可能，这些离谱的剧是想给你们儿子看的。

张白白还经常和小时候一样，会给张涛讲讲故事，张涛也会很捧场的听，毕竟张白白讲故事是真的很有一手。

不过故事内容就很奇怪了，大多是张白白这么多年来的见闻，但是怎么全都是诡怪人类的爱恨情仇啊，还都是be！

姐姐，我感觉你和陈希一起会很有话题啊。

其实张涛也明白张白白做这些的意图，他从来没有拒绝，但也装傻不去戳破，这是他的姐姐对他的关心。

他不希望自己和支柱级们产生除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外的感情。

就像她对于世界背面的那群支柱级一样，是上下级的关系，但大部分时候，在不违反她本人的原则时，她是不会和他们有过多联系的。

张涛对于这一点就很想吐槽，他怀疑世界背面的支柱级们这么轻易就被悯善挖走，张白白这冷漠的态度绝对要算上一份功劳的。

这一次，张涛没有再打开文章，而是收起了手机。

“姐姐，你还记得，在孤儿院时，你答应过陪我们一起放烟花吗？”

张白白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可是你每次在过年的时候，都出去游历了，待在孤儿院那几年，这愿望可一次也没实现过。”

张白白挠了挠脸，趴在张涛身边，抬眼看着几乎将夜空照亮的那一簇簇绚烂，小声嘟囔：“这不是，就在实现了吗？”

“姐姐是因为，那个时候的我一直在你面前晃，所以让你记住了我，才会在后来，成为我的姐姐吗？”

“大概吧，或许是因为这点原因，让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想成为你的家人？”张白白笑了笑，“应该说，是你招惹了我，所以在后来，你得对我负责哈哈。”

张涛歪头看向张白白，指了指自己心口：“如果，我当初没有想要带你回家呢，姐姐，你会难过吗？”

当初的小张涛对张白白亲口发出了邀请，张白白感受到了家人间的温暖后，才贪心的想要更多，从而模糊了他们记忆。

张白白眨眨眼，犹豫了一下说道：“会吧，这就代表，即使没有川川的干预，我也遇不见正确的人。”

张涛看见张白白神情有一瞬间的落寞，压住心疼，接道：“你会想，为人类带去灾厄的神，又怎么会得到人类的爱？对吗？”

张白白没有反驳，她知道张涛有什么她不想听的话要告诉她。

张涛狠了狠心：“但是我的家给你了，所以你想紧紧抓住，对吗？”

张白白还是沉默。

“所以，那些被所有人害怕恐惧的诡怪也会想要抓住，难得的爱不是吗？”

“姐姐，是我先招惹了他们，我也，想对他们负责。”

“我不想看见他们难过，因为，我也会难过。”

“他们就像当初的我，抓住一个一起看烟花的执念，在每一个新年到来时充满期待，又在第二日太阳升起时，失落等待。”

姜凡抓住一个虚妄的幻想朋友，薛珅勒紧了那个不存在的枷锁，只是因为，张涛曾在他们最难过的时光里，陪伴了他们。

带着目的的，陪伴他们，却让他们拼命想要抓住，这束虚幻的、一触即散的光。

沈杰沈森一直在沉沦的噩梦中等待唤醒他们的人，陈希也被人世无常裹挟在繁复杂乱的命运中。

他们都不会放开，将他们从中拉出来的那只手。

早已接受自己将要破碎的星空下的门，又怎么会不为替自己欺诈命运的人动心呢？

这些生活在黑暗里的诡怪，他们因毁灭而存在，他们偏执、病态、压抑而又疯狂，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不应该得到美好与爱。

所以才会偏执的想要抓住一切，可能如泡沫般脆弱虚幻的，一点点光晕。

张白白：“小涛，不是我硬要像一个讨人厌的姐姐一样，管着自己弟弟的感情问题，只是，不要是诡怪。”

“他们是危险且不可控的。”

张白白是诡怪的神明，她最清楚，诡怪是什么。

能够成为灰色级怪谈以上的，很少会是对人世间没有一点怨恨的，痛苦总是与他们的力量成正比的。

他们偏执、贪婪、堕落，他们是人性之恶的体现，是披着人皮的恶魔，他们无论表现的多可爱无害甚至善良，但是改变不了他们骨子里的疯狂与邪恶。

所有与诡怪契约成为家人的人类，都时时刻刻需要承担着这份风险，那份扭曲奇怪的家人契约是张白白成为张涛姐姐后与郝川川共同修改拟定的。

起初是没有家人契约的，诡怪们在灾厄之神的掌控下是没有选择权力的，支柱级的分配也只是两位神明自己商定后，直接下达的命令。

后来遇见张涛一家的张白白突发奇想，一些诡怪是否会愿意守护在自己的家人身边呢？

但诡怪的不稳定性，没有如她一般对其压倒性的力量，放到人类身边，只会是另一种灾难。

于是家人契约诞生。

其中大部分对诡怪非常不公平的规则都是张白白写下的，目的就是将这份风险压到最低。

而郝川川的参与只是对张白白的想法存在着兴趣，祂对保护人类没什么兴趣，单纯的发现，这是个很好的将诡怪光明正大散到世界正面的方法。

不过可惜的是，张白白设定了白川市诡怪不允许离开白川的霸王条款。

已经体会到过张涛家温暖的张白白清楚的明白，这份家人契约表示了两者之间地位的不平等，她是诡怪的神明，但她对诡怪与人类都不存在什么感情，只是用这种方式，炫耀自己获得的爱与家人。

所以在张白白眼中，家人契约原本就不是所谓家人的代表。

张白白即使有了人性，但她仍然是那个代表着灾厄的冰冷的神，只为独留了暖意给自己在意的人。

想让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明，真的获得人性像人一样知情冷暖，短短几十年，又怎么足够？

这些张涛都知道，就像他知道，天生恶魂薛珅不会因为短短几年的相处，真的变成个好人一样。

很多是思想观念上的鸿沟。

不过，没关系，无论是对张白白还是对薛珅，都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教给他们。

“姐姐，”天空中绽放的绚丽在张涛的脸侧投下梦幻的光影：“无论他们是什么样，但是……”

“砰”的一声，九号楼准备的超大型烟花被放响一个，几乎盖住了张涛的身影。

但离得很近的张白白却听见了，如一轮烈日冲向天空的烟花绽开，化作漫天繁星，也照亮了张涛嘴角温暖的笑意：“我爱他们。”

就像我爱着你，我的姐姐，所以我愿意为你赴险。

去爱，总要去承担一些什么。

人类是无比复杂的生物，由人类化为的诡怪也是，他们永远都会为了爱，跨越一些什么，本能、黑暗、痛苦或是绝望。

就连无心无情的神明都会在拥有爱后做出改变，又妄论那些本就渴望救赎与爱的诡怪呢？

绚烂如繁星的烟花哗啦啦的自天幕降落，像是银河在天幕倾泻而下，为人世间的黑夜带来星星点点的光。

12点，九号楼内，小诡怪们兴奋的摇响了魏小晨珍藏的大钟——魏小晨作为一个阿宅，还拥有极其严重的收集癖。

整个九号楼上下都传来欢呼的声音，小诡怪的祝福声此起彼伏。

可能是受到节日气氛的感染，张白和张白白白一人一边，两束相同的神力在楼体两侧出现，带着诡怪们所珍爱的祝福，四散开去。

在新年的这一天，这一时刻，无论世界背面还是世界正面，都获得了来自神明的祝福。

“新年快乐，白白姐。”张涛的眼眸中倒映着浅淡的光。

张白白最终无奈的抬眸对上那双眼眸，里面倒映着她，也倒映着这场绚烂的夜色：“好吧，我亲爱的弟弟，新年快乐。”

好吧，姐姐尊重你的“爱”。

因为我也爱你，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张白白也挥手，黑金色的神力在黑夜散开，新年快乐，人间。

“行了，”见张涛四处张望的模样，张白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下他的肩膀：“去吧，去见他们吧，以及事先声明，我虽然接受了他们，但我还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张涛无奈的伸手抱了抱张白白，然后就飞快的离开了房间。

一出房门，张涛就被人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