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休掉皇上前夫后一统天下
作者:庆桑田 | 分类:古言 | 字数:37.4万
本书由笔趣阁签约发行,版权所有侵权必究
第182章 然诉(顾悠然番外)
她知道。
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追随在她的左右。
彼时,她刚从灵谷的雅苑中走出,来到全然陌生的临安城。
在那里,她第一次遇见了这位化名为映蔚的男子。
那时的他总是打着舜英的旗号做一些让她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后来,当他的爱意彻底坦露时,她终于懂得,他为了见自己,总是有一百种理由。
比如,在行军途中,他会借着给她送吃食的理由,恨不得一天跑她帐内三五趟,就连燕南枫有时看见了也会打趣她说,若是放在镇北王府,映蔚这小子定会将你晏世子院外的过门石给踏破!
这段在暗夜里潜藏经年的单恋曾经永无天日的埋没过,他以卑微之身向月,怀揣真心,却始终不曾开口坦露。
只因,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段禁忌之恋,永无结果。
她是他的公主。
他是她的护卫。
身份之差,云泥之别。
可是却从来都无人知晓她初临此世的迷茫。
所有人都以为她冷静执着,没有任何苦难可以压倒她,却鲜有人知她内心的疲惫,更无人知晓她心中的恐惧。
她害怕,害怕自己就这么一直走下去,终有一日,她会站在一片全然陌生的境地,看不到来路,更无归处。
她害怕再也找不回当初的自己,而是任由自己在麻木的俗世中与世沉浮。
幼时穿越而来,她无从知晓那封印在千里之遥阳国雪原神殿中的隐秘,她只知道自己在现代亡故后来到了一座全然陌生的时空,而她的身份竟是一国皇帝唯一的女儿。
在曾经故作懵懂的年少岁月里,她曾以为那句‘皇儿,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只不过是父皇一时激动的玩笑话,熟料,在她豆蔻年华将至时,他的父皇却告诉她,他要传位给她!
原来那竟然不是一句空话!
顾悠然不知道那时的自己是怎样昏昏沉沉地走出了紫极殿。
她疯了吗?还是她傻了?在人命如草芥般卑贱、战势一触即发的八国乱局中,她要怎样在毫无归属感的国度为了这群于她而言早已化作飞灰、定格在博物馆的人事舍生忘死,咬牙坚持。
这分明不是她的国度,不是她的父母,不是她的家园,不是她所熟悉的世俗,连时空都是难以想象的荒谬,是她多少次午夜梦回宛若踩在棉花上怅然若失的无力。
她找不到方向,更缺失一往无前的勇气,一切仿佛都是假的,是那样的不真实,是她睡一觉,然后一觉醒来就能够彻底摆脱的幻梦。
她也曾想要逃避,想要抛下身份给予她的与生俱来的枷锁,无拘束地去过自己所向往的生活,或许不够尊贵,不够富足,却也是大多数人平凡自如的一生。
于她而言,衣食无忧,有相许之人在侧,共赏山川花鸟,晴空风雪,却也心悦足矣。
如果有机会选择的,谁会甘愿披荆斩棘、呕心沥血、义无反顾地踏上那条最艰难的血路:黄袍加身,荣光万丈!
几乎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登顶至尊的高傲尊贵,却理所当然地忽略了她一路淌过的血雨腥风,九死一生。
宁为盛世犬,不为乱世人。
只有真正经历过家国战乱纷争,体会过人命如草芥般悲苦的当世者,才会明白这句话所篆刻出的人心现实。
而在大历海域璨若明珠的浩瀚历史长河中,她也不过是被时代洪流裹挟着被动向前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一路跌跌撞撞,不由自主。
原来,命运从来都不会给人选择的机会,当她真正醒来的时候就已经站在了那里,不见来路,更无归途。
她只能头也不回地向前,永不退缩地迈向自己曾经决然放弃的道路,从此再也无法装下自我。
她必须为了大多数人而坚持,连生死也不能轻许,更遑论感情。
在真相未明时,她也曾谈了一场恋爱,身心尽失,但她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那时的她,错把依赖当成爱,错把习惯当成喜欢。
原来人认清自己竟是如此困难!
她只是觊觎陌生时空中他人给予的这份熨帖的温暖,这份猝不及防的爱意让她感到安心,让她能够感受到自己在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竟然真实的存在着。
后来,乌云降世。
在她茫然无措,陷入人生的低谷,几乎丧失一切重来的勇气时,是陌隐拉她重入世间。
当她在他的扶持下一步一步与他并肩闯过难关,迈入雪原神殿时,她在母亲留下的时光宝鉴中知晓了一切的来龙去脉。
也是这一刻,她多年以来一直飘忽不定的心终于落到实处。
她决定,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在雪原养伤的时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快乐。
那一刻,当树梢上凝结的冰晶化为雪水,翩然滴落在他的眉心时,她从他一往情深的眸中无比清晰地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身影。
她终于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是暗三,是暗影,是映蔚,是魔宫圣君,是陌隐。
这世间,唯有真实才最是动人。
为什么她总是会忘记对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里,她几乎与快乐相伴。
她终于明白,当她遇见那个人时才发现,整个世界都豁然开朗,瞬间明亮起来。
他会陪着她坐雪橇、滑雪道。
他会与她一起细数花莺彩雀身上五彩斑斓的羽毛,然后将这只意外受伤的幸运鸟在伤好后重新送回巢穴。
他会陪她一起坐在天鹅湖畔,看日照金山,看雪白的天鹅成群结队,划出爱的涟漪。
他会折枝成画,在天鹅湖畔莹白的沙滩上为她画出在艳阳暖日里绽放的朵朵向阳花。
他会在出山后与她并肩而立,为她免去一切后顾之忧。
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无所畏惧。
在那些被迫与他分隔两地的时日里,鸿雁传书成为了他们彼此寄托情思的唯一途径。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开始逐渐体会爱的真谛,那是灵魂相拥的默契,纵使分隔两地,她的爱意也无从消减。
当一切尘埃落定,面对他的不告而别,有那么一瞬,她是真的想要抛下所有,所有的权势,所有的地位,所有的,一切。
她想要把如画江山都捧在他的面前,她愿意为他付出她的全部,理所当然也包括生命。
可是,理智却总在下一刻回归她本应牢牢矗立的位置。
她不能。
纵使她可以抛却所有,可是昭儿呢?她的昭儿又该怎么办?
所以,他的情,他的爱,她也只得暂时辜负了。
于是,她留在华京,稳住了朝堂,在安排好一切后方才奔向弥夏,去那个心上人所在的地方。
面对她的挽留,他接受了。
随着岁月的流逝,她以为自己拥住了自己想要的幸福。
然而峰回路转,真相的揭示往往让人猝不及防。
她近乎疯狂地策马驰骋在落日谷的山道中。
晴天霹雳,大雨如盆。
为何这世间会有如此残忍的现实。
彼时,若非有故人相劝,或许,她真的会在神魂激荡时纵深一跃,随他海角天涯。
后来,在他人眼中,她似乎已然将一切放下,可是只有她知道,不是的。
而璎若居然敏感地发现了这一点。
在挚友的相劝下,她终于决定暂时挥别华京。
想她一生理智,唯一一次的任性却是如此执拗。
她独自一人,一路西行。
没有人知道,这一路,她重入雪原,从阳国雪殿那里得到了怎样惊人的答案。
一切事了,她开始重新上路。
一路行来,她遇见了出来游玩的逍遥王夫妻二人;遇见了欲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明远法师;遇见了爬高上低帮老人家挂灯笼的罗文清与吴茂行……
夜深露重,海萤璀璨。
她脚踩沙滩,走在蓝萤海浪堆叠的海岸边。
原来所有人的人生都在不断向前,没有人会一直朝后看。
她也想要试一试,看看自己是否能够真的放下。
于是,她远出海外,周游列国。
当再次扬帆归来时,她终于明白,她的幸福已经握在手心,长存心底。
她的爱不会停止,直至死亡降临的那天,她终会再次与他相会。
当璎若情急之下喊出陌隐早已身故的实情时,她方才明悟,原来他的时间蓦然停滞,永远被禁锢在时光的夹缝里,只剩下她记忆中的残影。
这一刻,顾悠然终于知晓:我走得越远,他在我心底扎根的越深。
渐渐地,她开始放纵他在自己的幻梦中日日出现。
午夜梦回,她还记得彼时还是晏王府世子的自己,曾遵照陈帝的旨意,带领前来出访陈国的使者燕南枫与虞飞扬一起前去西山游玩。
在那个坐落在西山枫林深处的寒山观中,她再次看到了陌隐。
彼时的他年少英姿,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也自成风骨难笔拓。
扮成映蔚身份的陌隐趁着众人赏枫游玩之际,巧妙地脱离人群,独身一人再次回到了这座寒山观里。
在那颗满树黄绸飘扬的祈愿树下,他将自己抽出的箴言签郑重其事地放入老道手中,得到了“陌上花隐,智多近妖。千面一人,百死无悔”的判词。
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是他的劫,劫无法避,只能应。
为了让她一世平安,他不惜逆天改命。
她这一生,俯仰之间,无愧天地,无愧于心,却唯独辜负了他。
重回朝堂,她知道一些人在背后怎样议论她的悖礼之举。
她不顾所有人的反对,一意孤行地为他扶灵,更是以大历镇国长公主亡夫的身份供奉他的牌位于祈英殿内。
这些看似轻率报复的冲动之举,实则是一件件事物积累后深思熟虑的决定。
只因,非如此不能安吾心。
他为她拼尽了所有,她又怎能不许以情深。
冥冥之中,在上一世,她恍然看见过这样一段话:
[肉体的消亡不是真正的死去,只有当人世间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将你从记忆中抹去时,你才会真正的死去。]
所以,她会记得,牢牢记得,直至死亡让他们再次重逢。
她永远都会记得,三年前,湖边小筑,也是这样的夕阳,也是这样的余晖,在那片柔和的光晕下,她亲手抚过那片生冷的墓碑,一如她的心一般,冷硬如铁,又冰凉似雪。
那一刻,微风夹杂着荒草摩挲的细微声,淡白的蒲公英随风飘散,蓦然湮没她轻浅的仿佛此生未尽的话语:“陌隐,若有来生……”
陌隐,若有来生,定不相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