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抬的喜轿很稳，喜轿前面是骑在马上的裴寂，后面则是吹拉弹唱的乐队。

再之后就是她的嫁妆了。

作为上官氏的外甥女，步云霓的嫁妆丰厚得让人咋舌。

一百零八抬嫁妆浩浩荡荡，仿佛一条火红长龙，一眼看不到尽头。

在欢快的喜乐里，定国公府的仆役们给临街驻足贺喜的百姓撒糖果，引得一路都是热闹。

步云霓安静坐在喜轿里，却觉得天地都是安静的。

她感受着漫长的一路，感受身上沉甸甸的嫁衣，手里握着寓意着平安一生的苹果，似乎捧着个金元宝。

迎亲的队伍行进非常缓慢，步云霓时常觉得他们在原地打转，明明只有一刻的路程，却硬生生走出天荒地老。

似乎过去很久，喜轿才在另一片热闹声里停了下来。

步云霓的心又开始剧烈的跳动起来。

坐直身体，尽量让自己显得稳如泰山，片刻之后，眼前的红被一抹光亮取代。

外面传来裴寂的嗓音：“到了。”

步云霓看到了裴寂伸过来的手，以及他手中的红绸。

步云霓抿了抿嘴唇，把那苹果交给了裴寂，把红绸攥在自己手心里。

之后，她同他一起跨过了火盆，迈过了门槛，一路来到了定国公府的前堂。

往日里安静肃穆的前堂，此刻就连假山都挂满了红彤彤的喜字，摆桌就摆了几十桌，这还不算后宅近亲的喜桌。

步云霓跟裴寂很听话，一路顺着喜娘的牵引，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心无旁骛，只剩下这一件事。

终于在繁复的婚仪之后，两个人一起来到了正堂中。

堂上坐着的是满脸喜悦的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夫妻两个今日特地打扮一番，穿的特别喜庆。

喜娘看了看时辰，等了片刻，才朗声道：“吉时到。”

“一拜天地。”

步云霓和裴寂两个人一起捏着同一根红绸，转身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又转身，对着高堂躬身一拜。

最后，则是夫妻对拜。

大抵有些晕头，也可能是高兴傻了，裴寂错过了步云霓高高的凤冠，一弯腰，嘭的一声就撞到了。

哄堂大笑。

却满满都是喜意。

在这一片热闹里，两个人终于夫妻对拜，成了正式的夫妻。

行礼之后，裴寂就牵着红绸，带着步云霓往静夜轩行去。

一行人穿过回廊，步云霓注意到，就连地上都铺着红毯，显得特别喜气洋洋。

走了大约一刻，才终于来到静夜轩。

此刻静夜轩的一切都变了模样，步云霓盖着盖头，看不清，却能感受到里面的热闹。

她听到了裴慕水和裴慕风的声音，听到了松庭在忙忙碌碌，也听到了身边裴寂的心跳声。

明明那么热闹，却依旧能感受到身边人。

喜娘把步云霓送到喜床上做好，收起红绸，然后便笑着道：“新郎官，掀盖头吧？”

裴寂点点头，知道步云霓戴着这凤冠很累，便直接拿起喜秤，过来就想要挑起盖头。

可即将挑起来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忽然顿住了。

喜娘笑了起来：“新郎官，别紧张，又不是没见过新娘子。”

裴寂难得红了脸。

他深吸口气，看着眼前红色的倩影，然后才轻轻挑起了盖头。

盖头之下，是一张明艳的秀美面容。

明明最是熟悉，可此刻见了，却多了许多不同。

他说不上来，却觉得心中的喜欢犹如翻江倒海，几乎都要压抑不住。

步云霓眼睫轻颤，她紧紧攥着手，羞赧地抬头往裴寂看去。

四目相对，两个人看到了熟悉的彼此。

步云霓轻舒口气，下一刻，她就没那么紧张了。

她看着裴寂，看着他泛红的俊颜，看着他难得穿这样鲜红的衣裳，忍不住勾唇轻笑。

新娘子眉眼弯弯，笑容恬静，却让裴寂心中的喜悦越发清晰，钻入他的四肢百骸。

裴寂见她笑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新婚夫妻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笑得别提多开怀了。

喜娘最喜欢这样的新人，彼此有情有意，婚事顺遂吉祥，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

等他们两个笑得差不多了，喜娘才催促他们进行合卺礼。

当盛放着女儿红的酒瓢放在两人手边时，步云霓下意识就把酒瓢往自己面前拽了一下。

这一下，就把裴寂拽了过来，两个人的头又碰到了一起。

“哎呦。”步云霓只听得咚的一声，两个人差点东倒西歪，洒掉手里的酒。

这一场意外之后，两个人就又笑了起来。

待吃完了合卺酒，又一起吃了生饺子和桂圆红枣，等到两个人的头发被一起束在锦盒中，才终于结束了婚仪。

喜娘们退了出去，只留新婚小夫妻说话。

步云霓头上的凤冠实在太沉，裴寂便帮她摘了下来，让她轻松一会儿。

“好些了吗？”

步云霓今日的发髻特别繁复，比平日多了几分稳重，少了些飞扬，可无论怎么看怎么美，让人喜欢得不行。

步云霓揉了揉鬓角，叹了口气：“太沉了，还好这辈子只成一次婚。”

两个人太过熟悉，等外人都散去，步云霓便放松下来，不再紧张。

虽然心跳还是很快，却能让自己不再那般赧然。

裴寂横眉瞪眼，却没有发脾气，半晌之后才跟着一起笑了。

“我替你柔柔额头。”

他伸出手，轻轻帮步云霓揉了揉发紧的额头，清润的嗓音也丝丝缕缕流淌进步云霓的耳中。

“窈窈，我好开心，”裴寂的声音也染着笑意，“终于等到这一天，终于可以同你携手共度，一起组成一个家。”

步云霓抿了抿红唇，也跟着笑了。

“我也很高兴。”

说到这里，两个人也不知要说什么，喜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片刻后，似乎想要活跃气氛一般，他们异口同声。

“你……”

“你……”

结果话刚一出口，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外面就传来裴慕水活泼的嗓音：“大哥，大嫂，父亲母亲催了，该去外面迎客去了。”

步云霓和裴寂对视一眼，两人相视一笑。

“有什么话，以后咱们有一辈子慢慢说。”裴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