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以为自己不会哭，可当这一日来临时，她还是看着镜中的母亲湿了眼睫。

上官婉静昨日哭过了，晨起特地补了补妆，此刻倒是看着精神抖擞，意气风发。

女儿有了这样好的亲事，以后也有了好归宿，她自然是高兴的。

上官婉静帮步云霓梳好发，才退到一边，让喜娘给步云霓编发。

从今日起，步云霓就要开始盘发了。

上官婉静坐在边上，安静看着女儿，等到发髻梳得差不多了，她才道：“春袖家中父母都勤恳，也忠心，让他们打理庄子最合适，春袖和夏绿就跟在你身边，好好伺候你。”

步云霓点头，一边乖巧听母亲说话，一边让另一名喜娘给她上妆。

今日过来步府伺候的喜娘都是京中的名人，盘发上妆迎亲都做的十分出色，手法也是非常利落的。

“我知道的。”步云霓轻轻动了动嘴。

上官婉静又忍不住念叨：“管娘子和管管事都是能干的人，原来的铺子就打理的好，现在让他们放手去管铺子，也是能做好的。”

她说到这里，就不由笑了一声。

“瞧我，这都说过了，还说这些的做什么。”

在她的絮叨声里，步云霓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今日的婚仪是由步明羿和阮盼夏一起操持的，让上官婉静可以好好陪一陪步云霓，故而此刻周妈妈也在琳琅阁。

“夫人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两家这样近，以后大小姐有什么事都能回家来说，这里永远都是大小姐的家。”

上官婉静松了口气。

“是啊，窈窈，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

待到此刻，步云霓脸上的珍珠粉和胭脂都已经上好，她整张脸比以前白了一层，眼睫忽闪，看起来整个人似乎都在发光。

是那么光彩照人，耀眼夺目。

等脸上的妆画好了，喜娘就笑道：“新娘子吃几口点心垫补，省得一会儿太饿，伤了胃。”

她一说起吃，步云霓立即就听到肚子咕咕叫。

上官婉静同她一起笑了起来，她亲自取过碟子，选了一块小儿巴掌大的奶糕，亲自要喂步云霓。

步云霓面上一红：“母亲，我自己吃吧。”

上官婉静不想把这样大喜的日子弄得这样伤感，许多话压下没有多说，只是道：“你手上都涂好了珍珠粉，蹭脏了还要再擦，好麻烦的。”

这倒是了。

于是步云霓只能任由母亲给她喂食。

她以为自己会很尴尬，但实际上，却一点都没有。

上官婉静选了一块奶糕，一个红豆饼，一个叉烧酥，步云霓就差不多不觉得饿了。

“好了，差不多就成了，等到新郎官家里行过礼，也能吃些点心，吃太多反而不好。”

喜娘劝道。

步云霓同上官婉静对视一眼，上官婉静就取了帕子小心翼翼给她擦了擦嘴。

“那就不吃了。”

步云霓腼腆笑了：“多谢母亲，很好吃。”

她醒来的时候天还蒙蒙亮，金乌还没穿透云层，到了这会儿，忙忙叨叨，竟然已经一个多时辰过去。

步云霓动了动腰，即便她只是坐着，都觉得累了。

上官婉静笑道：“你再忍一会儿，等画完了再走动一下，今日的吉时过了午时，世子不会来的这么早。”

裴寂若是早些来，会打扰步云霓同亲人道别，一般过了午时的吉时，两家又离得近的，新郎官差不多都是在午时初刻才到。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步云霓的妆容才最终画完。

恰好这时步云霞领着步明康过来，姐弟三人就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

步云霞看着漂亮的大姐，倒是没有多少羡慕情绪，反而很是不舍。

“大姐出嫁后，三姐也要出嫁了，以后家里便只剩下我了。”

这一年里府中发生了许多事，虽然每一次都不让步明康去听去看，但他多少能感受到，父亲不见了，原来的长姐和三姐也许久都不见，加上小古姨娘对他管束越来越严格，步明康倒是难得开始懂事。

此刻他局促地站在步云霞身边，低着头，沮丧又不舍。

步云霓看了看他，伸手敲了一下他的头：“以后母亲就交给你了，你要守好这个家。”

步明康一下子就哭了起来。

“大姐，对不起。”

他没说对不起什么，但有些话也不必说了。

到底还是长大了。

步云霓勾唇轻笑，让步云霞给他擦干眼泪，然后才笑道：“什么对不起的，我们都是一家人。”

不多时，步明泽也来到门外，探头探脑看了一眼。

他倒是不好进卧房，只在外面站定，看着步云霓咧嘴笑了。

“还挺漂亮的，以后裴寂要是对你不好，你就和离，二哥养你。”

上官婉静：“……”

上官婉静念他一句，然后道：“大喜的日子，可不能说浑话，一会儿你可别说这个。”

步明泽挠了挠头，扬眉笑了：“我知道的。”

又等了一会儿，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喜娘就过来催促步云霓穿喜服。

她的喜服是按照国公世子夫人的品级来做，上面的金丝银绣熠熠生辉，精致而灿烂。

好看是真好看，沉也是真沉。

一件件喜服加深，步云霓觉得身上就重一分，等到衣裳都穿好，步云霓才叹了口气。

喜娘忙道：“新娘子，今日可不能哭，也不能叹气。”

“你瞧这喜服多漂亮，尤其是霞帔，这可是宫里特地赏赐的，听闻是当年裴皇后用过的旧物。”

那条霞帔是满绣，上面游龙戏凤，祥云并蒂，漂亮非常。

她用皇后旧物是僭越，但既然是宫中赏赐，倒也可以一用。

步云霓用手摸了摸那霞帔，淡淡笑了：“是很美。”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热闹的喧哗声。

鞭炮，欢呼，笑语不绝于耳。

步云霓只听到自己的心也跟着噗通跳了起来。

喜娘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就折返回来，笑着道：“快戴凤冠，新郎官来迎亲了！”

步云霓原本放下的心神，一下子就紧张起来。

是裴寂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