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要愤怒伤人，步无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此刻步明羿已经行至百花轩门口，其他人都离得很远，似乎鞭长莫及。

而他与上官婉静之间，只做了头发花白的老妇人，即便有心也是无力。

就在众人即将惊呼出声时，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闪身至上官婉静身前，一把握住了步无隐的胳膊。

步云霓悬着的心这才落回腹中。

只见步明泽牢牢握住步无隐的手，把他整个人钉在那，让他完全不能动弹。

步无隐双目赤红：“你！你反了天了！”

步明泽道：“父亲，我要听家主的话。”

说罢，他双手一扭，就把步无隐的双手扭到身后，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麻绳紧紧捆住。

等到步无隐被控制住，在场众人才松了口气。

这些年来，步无隐对孩子们都很冷淡，他回家也只在静心斋待着，同孩子们相处时间并不多。

所以见到他这般模样，见到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这家里上下也无一人去关心他。

或许唯一还关心他的，怕是只有一心想要从地窖里出来的穆姨娘。

步明泽绑住步无隐的手，然后才去看上官婉静：“母亲，长兄可能要晚一些才回来，父亲这里……”

上官婉静眼眸沉沉，道：“把他关进地窖里。”

“贱人，贱人……呜呜呜……”步无隐立即就要咒骂。

步明泽身边的小厮干脆利落捂住了步无隐的嘴，同步明泽一起带着步无隐离开了百花轩。

等到他走了，在场众人似乎才松了口气。

上官婉静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在众人面上扫过。

最终，她看向步云歌。

“珍珍，这么多年，我待你如珠似宝，给你最好的一切，虽然姐妹替换不是你所为，但你应该早就知道了真相吧？”

“穆姨娘身边的丫鬟交待，说宫宴那日要推窈窈下水的主意是你出的。”

步云歌眸色微闪，抬眸看向了上官婉静。

她安静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最终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说为什么呢？”步云歌声音嘶哑，如泣如诉，“原来母亲是知道我并非亲生，才对我这般冷漠，前面十几年的感情都不存在了吗？”

她说得委屈极了。

上官婉静叹了口气：“可是珍珍，是你先放弃了我们的母女亲情的，我为你做的事，你全都不放在眼中，甚至对我下毒……”

说到这里，上官婉静也不想再一一细数下去。

她抬眸看向养育了十几年的女儿，最终还是道：“府中发生过的一切，我已经让你兄长如实禀报，包括你今日同涟涟意图谋害窈窈，我也都写了进去，官府会如何判罚，陛下会如何定夺，只能听天由命了。”

“你不愿意嫁给三皇子，母亲最后帮你一把。”

说到这里，上官婉静似乎有些疲倦了，她看向老夫人，倒是有些愧疚。

“老夫人，以后两府之间的门可能就要封上了，府上这种情形，也不帮不上小叔，实在是有些愧疚。”

一直老僧坐定，八风不动的老夫人，此刻却是笑了。

“咱们原也不是多尊贵的人家，能有如今这般局面，全靠你公爹拼命厮杀，用血肉换来的。”

“老大这把年纪了，打理庶务还是使得的，另外两个男孩倒是很聪慧，以后就靠他们了。”

“说句实在话， 西苑那边已经没落了许久，也是靠着伯府才有了些脸面，以后分府各过各的，孩子们也能更努力些，倒也不全是坏事。”

老太太很豁达，她看了一眼蒋氏，见蒋氏也认真点了头，才继续道：“只是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为难，也可以寻我。”

上官婉静眼底一片热意，却依旧没有哭。

自从知道了真相之后，她就再没哭过了。

痛哭流涕，软弱哀求是没有用的，所有的光明大道，都需要自己努力走出来。

靠别人，永远都是弱者。

“老夫人，多谢你，弟妹，也多谢你。”

蒋氏点点头，知道他们这边有事要吩咐，便忙搀扶着老夫人离去了。

等他们两人走了，小古姨娘蔡小心翼翼看向上官婉静。

“夫人，这……要如何是好？”

上官婉静揉了揉眉心：“之前我已经让明羿查过旧档了，往常玉京不是没有人家发生这样的事，看牵扯大小，定罪都是不同的。”

上官婉静松开手，认真看向小古姨娘：“不过咱们家中牵扯皇室婚约，大抵不会轻判，尤其是此案伯爷自己也牵扯其中，就更不可能轻易放过了。”

作为一家家主，宠妾灭妻，明知道妾室换了妻子的孩子，还默不作声，任由她胡作非为，不查还好，一查就是家风不正，治家不严的罪过。

步无隐本来就没什么功绩，这个官当的也是磕磕绊绊，陛下对他没多少记忆，唯一有的，怕也是儿女之事。

上官婉静同步明羿和步明泽认真议论过，才最终准备周全要揭发步无隐和穆姨娘，并且赶在陛下下旨给步云歌赐婚前禀报官府。

至于结果，上官婉静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此刻她看着她们，却一点都不显得慌乱，反而有一种淡定的从容。

“莫怕，即便是陛下褫夺伯爵封号，家里也还有我，还有明羿和明泽，养得活这么一大家子人。”

尊荣和爵位没有了，但人还在，有上官家撑腰，日子就不难过。

小古姨娘平日里咋咋呼呼，大是大非是很清楚的，知道此刻她要听的唯有夫人，便立即道：“夫人放心，妾会照顾好少爷小姐们，夫人有什么事就吩咐妾。”

小古姨娘顿了顿，道：“妾会让明康好好读书，以后给夫人重新挣个诰命回来。”

上官婉静愣了愣，旋即便笑了：“好，我等着明康给我挣个诰命夫人。”

说完了话，上官婉静便让小古姨娘、柳姨娘同周妈妈等人把步云歌和步云烟分别关押在她们的闺阁中，派人近身看守，不让她们有多余的动作。

等安排完这些，百花轩里就剩下步云霓了。

母女两人对视一眼，倏然，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