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五，粉墨阁开门营业。

对于赚钱的事，步云霓从来都很认真，初五这一日太平坊只有一半的商铺开门，粉墨阁就是其中之一。

她铺子里的许多女工都无家可归，过年都是在铺子里过的，早些开门，她们还有些事情做。

这一日，步云霓也早早来了粉墨阁。

等铺子热热闹闹开了门，迎了一波客人之后，步云霓就毫不意外地等到了想见之人。

听到敲门声，步云霓过去开门，抬眸就看到裴寂那张俊逸非凡的脸。

养了十来日，裴寂的病已经全好，胳膊上的伤也都结痂。他身上穿着墨色大氅，领口边的一圈灰鼠毛衬得他眉目越发璀璨，身子挺拔站在那，整个人都在发光。

步云霓轻轻笑了一声。

“新年好。”

裴寂也拱手，同她见礼：“步老板，新年好。”

步云霓后退半步，把他迎进屋来，等两人稳稳落座，步云霓的目光才在裴寂面上反复打量。

裴寂神情淡然，任由她仔细瞧看。

“我的病已经好了，”他的声音清润，颇为悦耳，“窈窈放心便是了。”

步云霓的耳垂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莫要胡说八道，唤我二小姐。”

裴寂低低笑了一声，直到把她笑得脸红了，才作罢。

虽然是来客，他却反客为主，让步云霓不必多忙，他则慢条斯理开始煮茶。

“今日我带了些陛下刚赏赐的雪芽，你随意尝尝。”

他把手中拎着的茶罐放到桌上，姿态依旧很是随意。

步云霓便点头，取了茶点过来，道：“年节时家中无聊，我做了些酥皮茉莉花饼，你也尝尝。”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颇有些闲话家常的意味，虽并未整日生活在一起，却一点都不生疏尴尬。

很契合，也很舒适。

等到炉子上的泉水沸腾，裴寂才在蒸腾的雾气里缓缓开口：“二皇子同三皇子闹翻了。”

步云霓眼眸里闪过一抹笑意。

“这是好事。”

裴寂也笑：“是啊，这是好事。”

“那日的事陛下虽然处置得轻描淡写，似乎全不在意，但还是让我查了一下。”

裴寂道：“在宫宴前两日，三皇子身边的内侍曾经假借出宫采买的名头出宫，同人在凤祥茶楼相见。”

“虽然同此事可能无关，但当日承阳侯府上的管事恰好也去了凤祥茶楼。”

“这种会面，每月都会发生一次，时间比较固定。”

承阳侯府同三皇子有姻亲，若有正当理由要见面，直接往宫里递牌子就是了，根本没必要这般遮遮掩掩。

裴寂不需要去推测背后的弯弯绕绕，他只要把查到的事情禀报给陛下，陛下自有决断。

步云霓点点头：“那日我也听到了，三皇子落水之后很是诧异，看来一开始步云歌想要陷害的就是我，只不过她很聪明，借着承阳侯府同三皇子的这一次暗通款曲，偷偷也递了消息。”

步无隐对于长女，一直都是很信赖的，或者说也不是信赖，而是两人的目的一致，做事也是非常一致的。

这种一致，让步无隐从来不会怀疑步云歌会另谋它算。

他的静心斋旁人进步的，但步云歌却是能进的。

“步云歌应该一早就知道这个消息，筹谋多日，就等今日。”

裴寂点点头，他垂着眼眸看茶壶，眼眸里的冷意没有让步云霓看见。

“司马睿是什么货色，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贪花好色，平平无奇，一点本事都没有，即便他遮掩得再好，他身边消失了多少宫女，这都是有数的。”

“这一次，他会愿意跟步云歌勾连，就是知道陛下不会让同一家的两个女儿分别嫁给两个皇子。”

所以，在确定步云歌要成为二皇子的侧妃之后，三皇子想要得到步云霓，就必须要使用些手段。

想到他那双恶心的眼眸，步云霓就忍不住皱眉，浑身不舒坦。

裴寂见她不悦，便把茶杯往前推了推，让氤氲的茶香抚慰她的心神。

“都过去了，你这么聪慧，不会着了他们的道。”

“现在他们两人自食恶果，以后成了婚，也不是会打成什么样子。”

步云霓想到前世那些事，垂眸道：“步云歌不是三皇子的对手，她想要把我送入地府不成，反而把自己送了进去，不仅让三皇子得罪了二皇子和贵妃，还让他在陛下那里又添了一次罪状，他如何能甘心？”

步云霓忍不住冷笑：“到时候看他们狗咬狗，真是乐趣。”

裴寂见她这样恶狠狠的模样，心里却是喜欢得不行，觉得她真的很可爱，也很直爽。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明明是深仇大恨却还偏要一笑泯恩仇的，那不是心宽大度，那是虚伪。

裴寂眼眸里也染上了笑意。

“二皇子恨透了三皇子，年节时候宫宴，三皇子同二皇子敬酒，二皇子看都没看他。”

“贵妃也是，整场宫宴都在对梅妃冷嘲热讽，话里话外都是他们抢人姻缘，坏人名节。”

梅妃有苦难言，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唯唯诺诺听着。

步云霓想到那个场面，就忍不住发笑。

“真好，这场面才好看。”

“姐姐妹妹和和睦睦，都是骗人的。”

她同裴寂两个人笑了好一会儿，裴寂才说了些最近的事，又说步无隐同承阳侯也生了龌龊，过年都没怎么来往。

因为陛下已经下旨赐婚，过年的时候两家其实走礼了，但同往年那般相互登门吃酒热络却没了，相互之间都没有碰面。

步云霓忍不住笑了：“这婚事到了现在，怕也只有步云烟自己一个人高兴了。”

说到这里，裴寂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步云霓。

步云霓的眼眸亮晶晶的，那双漂亮的凤眸里似乎闪着满天繁星，让人忍不住在其中寻找最明亮的那一颗。

“窈窈，那位冯产婆，似乎有消息了。”

步云霓的眼睛刹那间更明亮了。

她眨了一下眼睛，整个人都高兴起来。

“真的？在哪里？是谁寻到的？”

裴寂看她这么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是你舅父寻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