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婉静的面色依旧不好，虽然解了毒，但她唇色还是浅淡的，整个人透着大病初愈的脆弱。

以前的上官婉静虽然也是温柔的，但温柔和脆弱却迥然不同，现在的上官婉静让人看了发自内心觉得心疼。

昨日她刚醒来的时候已经见过步云歌、步无隐和上官臻和了，此刻除了步云歌一直坐在脚榻上没有动，步无隐和上官臻和都没有立即上前，把位置让给了孩子们。

步明泽先上前一步，同上官婉静行礼，然后笑道：“母亲，下次若是还有事，可让人去唤我，我别的不成，给母亲打打下手也是成的。”

这句话虽然很是不伦不类，但上官婉静的面色却好了不少，她认真看向步明泽，点了点头：“好。”

步明泽退下，就换了步云霓上前。

步云霓认真看了看上官婉静的面色，然后才道：“母亲安心休养，家中事不用费心。”

她说的中规中矩，上官婉静也很平和：“好，你有心了。”

之后步云烟、步云霞和步明康说的都大同小异，穆姨娘不在，小古姨娘便最后上前，同上官婉静道：“夫人，妾会看好四小姐和小少爷。”

这话倒是难得实在了。

上官婉静没办法点头，只道：“你辛苦了。”

这么寒暄完，步无隐就要赶众人出去。

上官婉静顿了顿，目光在屋里看了一圈，然后道：“珍珍为了我的病，已经数日未曾休息了，我心疼她，但她不肯离去。”

“现在我醒了，养一养就能好，珍珍啊不如让窈窈和涟涟替一替你，你先去歇一会儿，可好？”

步云歌还是不肯走，她低着头没有说话，态度很坚决。

上官婉静抬眸看向步无隐，眼神依旧温柔，话语却很坚决。

“伯爷，珍珍应该休息一会儿了，等她休息好了，再来侍奉我也不迟。”

步无隐思忖片刻，知道她大病初愈，精神不济，便也道：“珍珍，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有你妹妹们，你安心便是。”

方才步云歌还一语不发，现在听了步无隐的话，才微微抬起头。

比之昨日，她显得更憔悴了。

她的那种憔悴是能让人一眼就看出来的，浑身上下都是疲倦，确实应该休息了。

“母亲，那我下午再过来。”

上官婉静点点头，越过众人看向上官臻和：“长兄，你先回家去吧，不用担心我。”

上官臻和很沉稳地点了点头，笑道：“过几日再来看你。”

等这些都安排完，众人就都退了出去。

上官婉静只留了步云霓和步云烟在卧房里，其余人都叫去休息了。

等人都走了，卧房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比之以前的咋咋呼呼，现在的步云烟可安静多了，但她的眼眸里却多了些阴翳，再也不复以前的清澈。

步云烟坐在一边一动不动，步云霓也不同她多言，只道：“母亲，可要吃些蜂蜜水润喉？”

“好。”

步云霓便坐到床边，道：“水是温热的，母亲慢慢吃，不着急。”

她用勺子一点点喂给上官婉静，一边喂，一边逗上官婉静开心。

“昨日太晚了，到了宵禁时候，周妈妈和春袖应该今日开城门就能入城，一会儿就回来了。”

“等他们回来，就轮不到我伺候母亲了呢。”

她说得怪腻歪人，可上官婉静却偏偏吃她这一套，一边听一边安静笑了起来。

同以前相比，她的气质越发沉静下来。

那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全部褪去了，仿佛直到大病一场之后，才忽然发现了世界的残酷。

步云霓不知道她自己猜到了多少，她掩饰得很好，对步云歌也是一如既往，让人看不出端倪。

上官婉静笑道：“即便他们回来了，你也得来伺候我，可不能躲懒。”

步云霓便笑了笑。

这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喧哗声，上官婉静顿了顿，道：“应当是她们回来了，涟涟，你去看看可好？”

步云烟早就不想坐在这满是药味的屋里，闻言立即道：“是，母亲。”

等到步云烟身影消失在珠帘之后，上官婉静脸上的笑容便淡了下来。

她抬眸看向步云霓，眼眸深处有着动人的光。

“窈窈，谢谢你。”

若不是步云霓机灵，发现此事有异，她恐怕要在床上躺三四十日，虽然两位大夫都说这毒只是轻微有些影响，但对她的身体来说，确实是一场意外的灾祸。

没有人愿意生病，即便上官婉静平日也很少出门，她也不愿意一直缠绵病榻一个月。

现在能提前醒来，全靠步云霓机敏。

且不仅仅是机敏。

若非步云霓孝顺懂事，心地善良，她也不会冒着风险去寻上官臻和。

要是被旁人知道，被下毒的人知道，步云霓在家里就又会陷入危险。

她本来就过得不安生。

想到这里，上官婉静的眼眸里才泛起了些许水汽。

她想摸一摸她的脸，想要抱着她单薄的身体，告诉她自己是真的很感谢她，很喜欢她。

可她却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一下。

她什么都不能做了。

上官婉静平复了一下心情，就听步云霓道：“母亲，虽然年少时我同母亲不亲，也不怎么说话，可如今咱们却相处融洽，您是我的母亲，所以我愿意为了你冒风险。”

“母亲，说到底，即便咱们没有这层亲缘，没有这般融洽的关系，我也不能见死不救。”

“察觉到不对的时候，母亲已经昏迷了，我不知道对方对您下了毒，但我担心你病入膏肓。”

“若是我眼看一个人得了重病而见死不救，那我成什么人了？”

步云霓只是安静阐述她的想法，她认真道：“在思索之后，我借着出门的机会去寻了舅父，也是舅父聪慧过人，才终于救了母亲。”

“还有二哥，二哥也是这般的。”

“母亲，现在你好了，只要再养十日，就能彻底康复，毒物侵害心脉不久，后续的损害会轻微许多。”

“这是好事啊。”

上官婉静看着她绮丽的容颜，眼眸中却泛起弄得化不开的愁绪。

“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