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听到这话，不由轻轻蹙起眉头。

确实很奇怪。

虽然他不方便动用暗中身份帮步云霓寻人，但他们定国公府是什么人家？找个小小的产婆居然还能找不到？

更何况还有上官臻和，上官臻和走的是另一条路子，这也没寻到。

步云霓想了想，道：“最主要的是，这位冯产婆的身份很模糊，当时只说是临时从京中寻来的，见过她的人很少，当时姨娘又是那样的情况，估计对她更不清楚。”

说到这里，步云霓顿了顿，道：“我回去问一问姨娘吧。”

对于当年难产的事，柳姨娘一直都很不愿意提，从小到大，步云霓从来没听她说过。

步云霓叹了口气：“她可能也不知情。”

裴寂倒是若有所思，道：“若是不专门寻这么个人，只排查十六年前京中忽然消失的产婆，或许会有别的线索。”

步云霓眼眸一亮。

她抬眸看向裴寂，那双漂亮的凤眼闪过一抹波光。

“裴世子不愧是老手，真乃高人也。”

裴寂被她这么一看，竟是有些觉得面上发热，他轻咳一声：“经验使然。”

“不过这位冯产婆这么神秘，当年的事肯定是有蹊跷的。”

裴寂抬眸看向步云霓，眼眸里都是深邃的星芒。

“你不担心真相吗？”

步云霓愣了愣，随即笑了一下：“若是年少时的我，可能还会担心，但现在，我不担心了。”

“毕竟我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这铺子也单独属于我，即便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不能继续留在府上，我也不会饿死。”

“或许，反而会少些牵挂吧。”

步云霓如此说着，偏过头往外面看去。

一场又一场风雪之后，玉京越发寒冷，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预示着新一年的兴隆。

路上的行人走走停停，他们身上穿着厚实的棉衣，但脸上却都是喜悦的笑容。

即便冬日寒冷，但一家人在一起，也是愉悦的。

步云霓或许生来亲缘单薄，前世临死时，身边只得姨婆，今生虽同家中亲人多了几分亲缘，但到底中间隔阂了十六载，十六年的冷待，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磨灭。

对于步云霓来说，若结果是最糟糕的那一个她也不觉得特别遗憾和委屈。

为今之计，她要努力赚钱，让自己能不依靠旁人存活于天地，让自己可以帮助真正待她好的人。

这么想着，步云霓不自觉看向裴寂，冲他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

那笑容很浅，很淡，仿佛冬日的初雪一般，轻轻飘落于手掌之上，可能连一片水迹都留不下，却能让人感受到那一抹沁凉。

并非是雁过不留痕，只是轻如鸿毛，并不引人注意罢了。

裴寂的心忽然动了一下。

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是忽然觉得心里酸酸涩涩的，好像是有根针在心里刺了一下，让他心绪难了。

裴寂动了动手指，最终还是道：“你还有那么多朋友，总会有人惦念你的。”

步云霓愣了愣，旋即便笑了起来。

“我知道的，多谢裴世子。”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正事，步云霓就送裴寂离开。

她在铺子里忙到了中午时分，才做回了家去。

家里一如既往的安静。

自从春日那些事情之后，永安伯府上说有的欢闹似乎都随着顺日的离去而消失了。

步云烟不再整日去找步云歌玩，而步云歌也不怎么从房门里出来。

步云霓因为有铺子里的事，就不再去书斋上课，似乎步云歌和步云烟也不去了。

现在书斋里读书的只有步云霞姐弟和西苑的几位表妹，显得很是冷清。

上官婉静最近沉静了好多，偶尔步云霓过去陪她用饭，也再都看不到她以往的那种纯真笑容。

而步无隐也越来越忙，很少在家中露面。

永安伯府这种情形，步云霓觉得也不错，大家都安静下来，少有人闹事，就没人打扰她赚钱。

她刚一到家，用过午膳之后，就歇了下来。

等到午歇起来，她才道：“许久没去听雪院了，我去看看姨娘吧。”

春夏时候，大抵因柳姨娘又变成了年少时候的模样，所以步无隐对她很是喜爱，一月竟有一半的时候留宿在听雪院，之后步无隐公事繁忙，回家越来越晚，但一个月也能去上两个三五回。

这对于柳姨娘来说是天大的喜事了，故而柳姨娘最近精神和身体都好了许多，人也爱笑了，也不再跟以前那样总是满身尖刺。

她变得平和，安静，似乎过往的岁月都不存在了。

步云霓觉得这样也挺好，隔上个十来日去看望一次柳姨娘，母女两人就维持住了表面的平和。

今日步云霓到的时候，柳雪兰正坐在院子里绣花。

她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本领，唯独绣工不错，所以就想着给步无隐绣个荷包戴在身上。

见步云霓来了，柳雪兰也冲她点点头，让她坐在身边说话。

“二小姐最近挺忙的？”

柳雪兰难得关心她一句。

步云霓倒是不惊讶，她道：“铺子里的生意挺好，我每日都要过去。”

柳雪兰手上微停，抬头看她一眼，想了想说：“之前我听夫人说过，牧家来提过亲，你觉得如何？”

步云霓这一次倒是惊讶了。

柳雪兰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惊讶，抿了抿嘴唇，这才说：“你也不小了，若是能早早定下亲事，也是好的。”

她这难得的关心倒是有些出人意表。

步云霓想了想，也没有拂了她的好意，于是便低声道：“父亲和母亲都不是很中意这门亲事。”

柳雪兰顿了顿，显得有些惋惜。

“我听王娘子说，那牧千户是个好孩子。”

步云霓也点了点头：“牧千户人是不错，可他家中，不太行。”

柳雪兰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说什么。

母女两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步云霓这才开口：“姨娘，我有些事想要问你，不知道你是否愿意说。”

柳雪兰抬起头，认真看向步云霓。

步云霓叹了口气：“是关于你生产那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