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经历了两次打击，让步云烟对步云歌也渐渐失去了信任。

第一次毁画的时候，步云烟被人污蔑，但她当时太过混乱，以至于什么都来不及深思。

可之后她一个人跪在祠堂里，无数次回想当日发生的事，她才渐渐意识到，若那事当真不是步云霓所为，便只有一个人有可能动手。

那就是步云歌自己。

可当她从祠堂出来，同姨娘议论此事的时候，姨娘却很笃定告诉她，长姐不会害她。

步云烟现在还记得当时姨娘的神情。

姨娘看着跪了两日，一口饭没吃的自己，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然后就告诉她：“大小姐天资出众，又是伯爷和夫人的独女，她生来便拥有一切，压根就没必要使这些手段。”

姨娘似乎是觉得自己说话太过冷硬了，于是便软了口吻，安抚她道：“你跪了两日，累得不轻，我让人给你熬了参鸡汤，你吃过就睡下吧，好好歇几日养一养。”

步云烟当时自己也有些头晕脑胀，就把穆姨娘的话听进了心里去，可后来等她回过神来，她才渐渐品味出些许不同来。

姨娘没有关心过她的对错，也没有据理力争替她争取名声，反而在她被人污蔑罚跪之后，告诉她不是长姐的错。

那时候步云烟心里就觉得有些奇怪，她从小到大没有遇到过坎坷，家里上下都待她极好，所以她从来没有注意过，姨娘对她跟长姐的态度有何不同。

只有经历了痛苦之后，人才能渐渐看出眼前的不同来。

所以在那之后，步云烟安静了许多。

她那时候被禁足，整日待在屋中，姨娘确实每日都会去看她，可每当她说自己是冤枉的，让姨娘替她伸冤的时候，姨娘总是说别的话打岔过去。

后来步云烟便想明白了。

姨娘不想再去提这件事，无论是不是步云烟做的，但步云烟已经受了责罚，事情也算是过去了，所以姨娘就不想再管了。

至于步云烟的名声如何，家里人如何看她，上官婉静又如何看待她，姨娘似乎不太关心。

她只想让那件事早早过去。

她究竟偏心谁呢？

为了这事，那段时间步云烟都很恍惚，从那时候开始，她的脑子里就糊涂了。

之后就是赏春宴。

今日在大殿上看到那幅更出色的画作，步云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何步云歌会做这样的手段，就为了打压她跟步云霓吗？

有什么必要吗？

步云烟不明白，也不想明白了，因为在赏春宴上，她再度丢了脸面，让家里人蒙羞了。

回程的路上她被父亲那么训斥，竟不觉得太过痛苦，反而渐渐清醒过来。

待到此刻她被责罚，被训斥，步云烟也心里似乎也只有压抑下去的痛苦。

她只是不满。

不满同样给家族蒙羞，为何从始至终父亲不去训斥长姐一句。

若仔细分辨两个人做的事，长姐才是最丢人现眼的那一个，而不是她步云烟。

开弓没有回头箭，步云烟心里也清楚，这话一说出口，她跟步云歌就回不去从前了。

可那又怎么样呢？第一次出事的时候，步云歌没有站出来替她说半句话，那现在，她也没必要给步云歌留情面了。

步云烟看众人都愣住了，便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今日在大殿上，我只是身体不适无法表演，无法歌唱，就是给家里蒙羞，也只是我准备不当所致，归根结底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长姐呢？”步云烟声音冷冷的，带着盛怒之下的冷静，“长姐不仅抄袭他人诗词，又临摹他人画作，她这样的行为，若是要仔细分辨，那就是失德失礼，品行败坏了。”

“这才是真正给家族蒙羞吧？”

她这话一说出口，上官婉静当场就白了脸。

就连穆姨娘也跟着惊呼出声：“怎么会？”

怎么不会呢？

步云烟最终委屈地看向步无隐：“父亲，您不能这么偏心，既然罚了我，那么比我犯错更严重的长姐，难道不应该加倍责罚？”

“父亲平日里总说要家教森严，家规不能轻易修改，那现在呢？犯错的是长姐，是你们最喜欢的女儿，就可以含糊过去？”

步云霓都惊呆了。

若非现场压抑至极，步云霓都要给步云歌鼓掌，没想到她看起来没心没肺，脑子倒是不傻。

曾经她跟步云歌那么要好，是因为她能从步云歌身上得到利益，两个人狼狈为奸，一路用肮脏的手段往上攀爬。

他们可以一起欺负步云霓，一起嘲笑步云霞，可若事情发生到他们自己身上，立即就能翻脸不认人。

归根结底，他们两个都自私。

步云烟的话在正堂里回想，让众人都回不过神，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倒是步云歌机敏，她垂下眼眸，缓缓起身，非常利落地跪在了步无隐和上官婉静面前。

“父亲，母亲，今日事是我行差踏错，给家族蒙羞，还请父亲母亲责罚。”

步无隐垂眸看着自己认错的步云歌，心里倒是略有些满意。

外人不知，他们自己心知肚明。

那首诗究竟是怎么来的，究竟为何会出现在画上，自然只有他们父女两人知晓。

但步云歌很聪明，从始至终她都说是自己所为，没有说出步无隐半个字，这样乖巧懂事，让步无隐很满意。

尤其是对比步云烟的咄咄逼人，步云歌就越发显得乖顺懂事了。

步云霓瞥了一眼步无隐的神情，不得不感叹步云歌这一手真是高。

马车上步云烟的质问，肯定是受了步云歌的挑唆，在质问之后，步云烟的情绪就会很激动，到了这时就会一下子爆发出来。

她烦的错明明比步云歌轻，可现在却成了无理取闹的恶人，而步云歌就成了知错能改，柔顺乖巧的好孩子。

果然，步无隐看了看步云歌，然后便抬眸看向步云烟。

“涟涟，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怎么买变得这么自私冷漠，无理取闹呢？”

“你又怎么可以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