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歌跟步云烟不同，就连哭，她都没有那样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到了这个地步，她都勉强维持住了自己的脸面。

虽然她的面子早就被她自己撕了下来，放在脚底下反复踩了。

贵妃冷冷看着她，似乎在看什么上不得台面的脏东西，那眼神仿佛一道寒光，狠狠刺入步云歌的心里。

步云歌不敢抬头了。

她跪在那默默流泪，看起来可怜至极，却不回答贵妃的话。

大殿之上便只能听到她一个人的抽泣声。

贵妃气急，她一把捂住胸口，脸色瞬间就白了。

“我，我，你这孩子，为何要骗我。”贵妃此刻似乎是难以置信一般，眼睛也跟着红了。

二皇子看她忽然这般，忙上了前来，帮她顺气。

“母妃，您没事吧，没事吧？这不是你的错啊，你也是被人蒙蔽。”

这母子两个的表演可真是到位，最起码，大殿上不谙世事的少年少女们都面露同情之色。

毕竟，步云歌做的事情同贵妃确实没有任何关系。

永康帝见贵妃这么难受，面上也露出担忧神色，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内侍总管，斥责一声：“还不快去传太医？”

贵妃摆摆手，自己吃了口茶，然后推了一下二皇子，让他回去坐下。

“臣妾无事，今日宫宴，可别扰了兴致。”

贵妃再度看向步云歌，语气里带着悲痛：“步大小姐，你年少便有才名，京中人也多传扬你的字画出色，也怪我，先入为主，看了你的画就认定那是你所做。”

步云歌哭声大了一些，显得颇为自责，却到底没有哭喊出声。

贵妃叹了口气，如同一个长辈一般，神色倒是缓和下来。

“我知道这一次的赏春宴对你们很重要，可就因为重要，无论如何也不能做这蝇营狗苟的事，你们还小，不知道名声和信誉对一个人多重要，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今日的事已经发生，却也不是无法挽回，你以后一定要改过自新，切莫再抄袭骗人了。”

这可真是慈祥友爱，谁听了不感动贵妃的心软。

就连皇后似乎也很感动，跟着道：“是啊，贵妃妹妹所言甚是，有些事当真是不能做的，步大小姐，你可要牢记贵妃对你的教导，那是她对你的看重。”

崔皇后有些意有所指了。

到了这个份上，贵妃都给了步云歌台阶下，步云霓倒也不是很意外。

因为这个台阶并不是给步云歌的，而是给贵妃和二皇子自己的。

步云歌大抵也听懂了。

她弯下腰，在低声狠狠磕了三个头，然后才带着哭腔说：“臣女知错，多谢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教导。”

这事不可能到这里就结束了。

步云霓余光里一道身影从座位上起身，正是步无隐。

家里女儿出了这样的事，若步无隐一句话不说，那就显得太过冷漠无情了。

步无隐快步上前，站到了步云歌身边，掀起衣袍利落跪了下来。

他这么一跪，步云霓、步云烟和步明羿就不能再站着了，也跟着跪了下来。

步无隐声音沉稳冷静，还带着浓浓的自责。

“臣步无隐，恭请圣安，臣教女无方，御前失仪，惊扰几位娘娘，还请陛下责罚。”

他站出来替女儿求情，也把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永康帝没有开口，只是淡淡看着步无隐，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

步无隐并非永康帝身边的近臣，他也没有亮眼的政绩，唯一被人津津乐道的，就是他娶了天下首富的女儿，又生了几个聪慧可爱的孩子。

若非这些偶尔会被妃子们茶余饭后议论的小事，永康帝经年想不起他这个人。

不过，永康帝能在崔太后手底下讨生活，最后又成功熬死了太后，其心性和智慧可见一斑。

贵妃会那么抬举步云歌，永康帝大抵能猜到贵妃的小算盘，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若是一个男儿没有野心，反而会让永康帝看不起自己的儿子。

但贵妃选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这个步云歌，显然不是良配。

永康帝没有说话，他只是高深莫测看着步无隐，他倒要看看步无隐要如何做。

步无隐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并非为了袒护步云歌，他是要把永安伯府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步云歌已经不能成为二皇子妃了，那永安伯府就要另谋打算，给其他的孩子铺一条后路。

永康帝怎么想，对于步无隐也不是太重要。

他弯下腰，同步云歌一起磕头行礼：“陛下，此事都是臣一人之过错，女儿年少，稍微有些行差踏错，也并非她的过失，是臣教导无方，没有做好父亲的责任。”

“臣甘愿领罚。”

步无隐说完，再度弯腰磕头，砰砰砰的声音响起，显得他越发爱护孩子，忠心不二。

步云歌看似感动得热泪盈眶，步无隐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步云歌还不懂，那她就不是步无隐最喜欢的女儿了。

步云歌狠狠闭上眼，两颗硕大的从她眼睫滑落，砸在了地上。

“陛下，娘娘，此事都是臣女一人所为，臣女以前，以前听父亲感叹过早逝同窗的诗才，便偷偷看了那位先生的诗词，一下便被这一首词吸引。”

步云歌哭得好不可怜：“是臣女，臣女自己一意孤行，臣女想让父亲母亲夸奖自己，所以鬼迷心窍，偷偷抄袭了这首诗，是臣女的错，父亲母亲全不知情。”

“还有那只蜜蜂，臣女知道自己画的海棠有些呆板，就一直在练习画虫鸟，可练了几个月也没成，最后心急之下，才找了一副成图临摹下来。”

“都是臣女的错，恳请陛下绕过父亲吧。”

步云歌哭得可怜极了，加上她也不过才十六岁，刚刚及笄，今日虽然闹了这么一出，但对于赏春宴到底没太大妨碍，于是在父女俩的请求下，永康帝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永康帝目光淡淡落在了步无隐身上：“步爱卿，你要知道，今日的事可大可小，说小，不过是孩子的不懂事，说大，那就是……”

永康帝一字一顿：“那就是欺君之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