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国公府这四个字就如同一颗石头，狠狠砸入一弯清澈的溪水中。

在场的闺秀们都愣住了，都回不过神来。

她们多少都听说过最近定国公府回了京，还大张旗鼓整修了府邸，却没想到今日的赏春宴上，这位定国公府的千金就露了面。

这十几年里，虽然圣上对定国公府多有关照，逢年过节赏赐不断，对定国公府的三位少爷小姐也是喜爱有加，即便他们这几年少有回京，却也从未忘记过他们。

更有甚者，圣上对定国公府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偏心了。

定国公府的三兄妹即便回京，也只入宫拜见帝后，少在京中走动，故而京中的闺秀们还真不认识裴慕水。

此刻见她这么明媚张扬地站在曲水流觞亭中，众人才明白过来，为何她就可以如此打扮，因为她无论穿什么陛下都只会夸奖。

谁让裴慕水有个好姑姑呢？

命太好，谁都羡慕不来。

裴慕水见众人都惊呆了，不由有些奇怪，她很理直气壮地问：“你们不认识我吗？”

众人当然认识她，或者说，人人都听过她的大名。

不过此刻的情形有些尴尬，闺秀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倒是步云歌很快就回过神来，上前一步，笑道：“原来是裴小姐，早就听闻裴小姐文武双全，武艺十分了得，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裴慕水扬了扬头，道：“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她说完，就去看长乐郡主：“宴会何时开始？”

长乐郡主见曲水流觞亭里的情景有些尴尬，便柔声道：“阿水，咱们出去说话吧，园子里的花都开了，你不是最喜欢木芙蓉，咱们去看看。”

裴慕水很心动，不过她还惦记着步云霓，见她正看着自己笑，就指了指她：“你跟我们一起走。”

步云霓很乖巧起身，对步云歌点点头，然后就跟着裴慕水两人离开了曲水流觞亭。

亭中的少女们七嘴八舌，纷纷议论起来，步云霓却毫不关心了。

原来这少女就是裴寂的妹妹。

看她那嚣张的样子，那漂亮的桃花眼，确实是裴寂的妹妹无疑。

有道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人的秉性脾气可真是一模一样。

三个人一路从亭子里出来，长乐郡主便轻车熟路领着两人去了边上的木芙蓉园。

等进了木芙蓉园，长乐郡主才看着步云霓笑。

长乐郡主是大长公主的长女，从小便温婉柔和，在京中的名声极好，待人接物从来都很客气，故而方才她一出现，众人就不好再继续争执了。

“这位妹妹是？”

步云霓自报了家门，又同两人见了礼，然后裴慕水便看着她呵呵笑了一下。

“刚才那个装模作样的是你姐妹？”

步云霓愣了一下，才知道她说的是步云歌。

“是，那是我的长姐。”

裴慕水切了一声：“玉京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装模作样，少爷小姐们都是如此，当着面就能这么编排人，也不知道他们的规矩和礼仪都是怎么学的。”

“进京之后父亲和母亲耳提面命，让我好好说话办事，可切莫不能胡闹，依我看来，他们才是胡闹。”

步云霓忍了忍，还是没忍住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比满园的木芙蓉还要美丽，裴慕水愣了愣，然后道：“步二小姐，你生得真好看，难怪你长姐嫉妒你呢。”

步云歌今日明里暗里编排她，以为旁人都敲不出来，但心思活络的大抵都能看出她一直在针对步云霓。

她作为嫡长女，天资聪颖，独得父母喜爱，又有那么好的兄长，她针对步云霓做什么？

最有可能的就是因为步云霓比她生得美。

或者说，这曲水流觞亭里，步云霓的美是独一份的。

有的人心知肚明，却不会说出口，倒是裴慕水心直口快，直接就说了出来。

步云霓方才在亭子里听她们阴阳怪气，早就烦得不行，这会儿面对这两人，她倒是懒得装了。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装似惊讶地道：“咦，真的啊，我竟然美得这么惊心动魄？”

裴慕水被她装腔作势逗得直笑，就连长乐郡主也跟着笑起来。

人与人的关系就是这么奇怪，她们三个明明刚认识，却意外投缘，坐在一起很快就说笑起来。

“那些人为什么那么吹捧你长姐？”裴慕水问。

步云霓想了想，说：“大概因为他们都想嫁给我兄长，而步云歌恰好是兄长的同母妹妹罢了。”

长乐郡主倒是知道步明羿，毕竟是同段清辙齐名的少年天才，道：“原来如此。”

裴慕水不认识他，长乐郡主就简单说了几句，讲了讲步明羿的优秀之处。

听完，裴慕水却不高兴了：“他们都比不上我长兄。”

长乐郡主顿了顿，回忆了一番，笑了：“确实如此，裴大哥确实是人中龙凤。”

两个人在这里吹捧裴寂，等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自己拿裴寂贬低了步明羿，不由都有些不好意思。

裴慕水道：“抱歉啊云霓，我们没有那个意思，你兄长一定也很优秀。”

步云霓摇了摇头，脸上笑容不变：“无妨，哥哥们都是好哥哥。”

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宫女过来喊长乐郡主和裴慕水。

她们抱歉地看了步云霓一眼，然后便匆匆离去。

步云霓在木芙蓉园里坐了一会儿，然后便起身，领着清禾在小花园里慢慢踱步。

不知不觉间，她就离曲水流觞亭越来越远了。

七拐八拐，看着四周精巧的山石花丛，步云霓也跟着放松下来。

绕过一处竹林，步云霓忽然瞧见远处的树丛之后有两个人影。

人影瞧着都是男子，一个高，一个矮，正在说着什么。

步云霓本没想继续看，可一阵风吹来，吹开了树丛的枝叶，让两个人的面容显露出来。

步云霓这才看到，那两个人中有一个熟人。

那个高个子的，身穿一身湖蓝襕衫，头戴白玉冠，正是被裴慕水炫耀夸赞的人中龙凤。

那是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