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就是来告诉案件结果和送回慧知的，两件事都办完，他也不好再久留。

上官婉静起身，亲自送裴寂出去，倒是没让两个女儿相送。

等两个人身影消失不见了，步云歌才抬头看向步云霓。

她的眼神有点复杂，步云霓说不上来她是喜是悲的，但总归没有那么愉悦。

步云霓冲步云歌笑了笑：“长姐，这是慧知，慧知，这是大小姐。”

慧知倒是懂事，忙上前给步云歌行礼：“见过大小姐。”

步云歌无论何时都是体面的，即便刚才说话不当被训斥，此刻也依旧端着世家千金的架子。

她冲慧知温婉一笑：“好孩子，你不要怕，就安安稳稳留在家里，有什么事都可以让窈窈同母亲说，母亲心善，不会亏待你的。”

慧知毕竟不是他们家的奴婢，她是有正式度牒的道士，即便因为九清神母的事如今没了依靠，但伯府上下也不会太过亏待她。

毕竟，伯府也不是养不起一张嘴，而且收留慧知还能落个好名声，步无隐不会做亏本买卖。

慧知羞涩笑笑，恭恭敬敬对步云歌行礼，然后又缩到了步云霓身后。

不多时，上官婉静便回来了。

她看了看一直跟在步云霓身边的慧知，想了想道：“小道长，你若是愿意跟着窈窈，你就暂且住在琳琅阁，想一想以后要何去何从。两日后，我们一家要去妙仙观上香，到时候你若是愿意，就带你一起去，你且看看要如何选择。”

步云霓倒是没想到上官婉静已经把以后的事都想好了，忙道：“多谢母亲操心。”

上官婉静摆了摆手，笑着说：“快带小道长回去吧，这几日肯定吓得不轻，你安慰安慰她。”

于是步云霓便辞别两人，带着慧知直接回了琳琅阁。

等回了琳琅阁，慧知才终于放松了一些，抬头看着步云霓笑。

即便被连番审问了好几日，她也没有被击垮神智，眼眸中依旧有着清澈的光辉。

步云霓摸了摸她的小脑袋，笑着说：“先去沐浴更衣，用柚子叶去去晦气。”

慧知乖巧点头：“是。”

等到慧知沐浴更衣，步云霓又拿出早就给她准备好的崭新道袍，拉着她进了里间。

她让慧知把里衣脱下来给她看看身上的伤，慧知一下子就扭捏起来。

她抿了抿嘴唇：“小姐，不好看的，很吓人。”

步云霓依旧摸着她的小脑袋，温柔道：“小姐我什么都见过，什么都不怕，你给我看一看，我好给你上药，乖。”

慧知沉默片刻，还是把中衣脱了下来，露出她伤痕累累的胳膊和后背。

这几日她一直被关在玉京府大牢，因为她不是首犯，甚至不是从犯，所以也没有被用刑，这么养了几日，身上的淤青消了不少。

但因为受伤时间不同，有的青，有的红，有的紫黑一片，看起来更是触目惊心。

步云霓顿时又有些心疼。

她也挨过打，她知道这些多疼。

不仅仅疼在身上，也疼在心里，那是无路可走的痛苦。

慧知见她有些伤心，甚至还努力挤出一个笑脸。

“小姐，已经不痛了，你不用担心我。”

步云霓见她这小模样，心里又酸有涩，但她也知道，慧知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她不愿意别人替她难过。

所以步云霓把脸上的心疼都收了回去，她云淡风轻笑道：“不疼也得上药，等身上的伤好了，以后咱们就是白白胖胖的小道长，会漂亮很多。”

慧知羞涩地笑了。

上好了药，又换了一身新道袍，步云霓才陪着她吃了一大碗素面。

慧知吃饭很快，不过多时就吃完了面，然后道：“小姐，整个庭审过程我没说过告诉过你那件事，这件事不会牵扯到小姐身上。”

步云霓笑笑：“我知道，你很乖。”

大概终于从九清神母手里挣脱出来，慧知此刻的神情有些喜忧参半，她喜悦自己终于脱离苦海，也忧心不知归路。

她坐在那，瘦瘦小小的，瞧着似乎只有十岁。

“小姐，我以后要如何做？师父……师父是不是再也出不来了？”

步云霓点点头，她牵起慧知的手，领着她一路来到花园里。

早春时节的牡丹花是最美的，姹紫嫣红，缤纷多姿，花瓣层层叠叠，婀娜在蔚蓝的苍穹之下。

“你师父再也回不来了，她拥有的一切也都要充公，很可能还会被处以极刑。”

慧知沉默了。

她没有伤感，也没有喜悦，她只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因为无论好坏，命运从来不掌握在她手中。

步云霓看着她消瘦的小脸，问她：“慧知，你可喜欢修道？”

慧知抬起头，用那双澄澈的眼眸看向步云霓。

“小姐，我喜欢的，”她肯定地说，“我想好好修道，好好修行，以后做过个真正的好道长。”

步云霓笑了：“好，你若是喜欢，咱们就继续做。”

“去妙仙观吗？”

慧知小声问，显然还记得上官婉静的话。

步云霓点头：“是啊，是去妙仙观，等两日后我带你一起去，到了那里我们问问那边的道长们，看是否能纳你为弟子。”

慧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妙仙观对于道士们来说是不可逾越的圣地，能进入妙仙观的道士，哪怕只是挂单，也都会满心骄傲。

没点道法修行，没有道心仁心，根本就不能进妙仙观的大门。

慧知仰着头，先是高兴了一会儿，紧接着她又苦了脸，沮丧起来。

“怎么了？”

步云霓问她。

慧知就叹了口气：“我跟着师父的时候，师父并未正经教导过我道术，我都是磕磕绊绊自学的，我这样的资质，怕是进不了妙仙观，还要给小姐丢人。”

步云霓见她这忧愁的小模样，不由笑了起来。

“进不了妙仙观，还有张仙观，冯仙观，只要又能修道的地方，你能好好学习，不就很好了？”

她不过简单一句话，就把慧知眼睛里的斗志重新呼唤出来。

慧知仰着头，满脸都是敬仰。

“小姐，你怎么这么好？”慧知问，“我觉得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