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吓得不轻。

裴寂冷着脸的样子真的很吓人，同刚才温文尔雅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裴寂缓缓吸了口气，让自己身上的冷意消退些许，然后才开口：“那个人是谁？”

慧心低下了头：“我不认识。”

裴寂便看向步无隐：“伯爷，府里出了这样的事，按说我一个外人不好多说什么，但此人一出手就是要给府中的小姐下毒，意图谋害小姐性命，无论如何，都不好多留。”

这个道理不用他说，步无隐也明白。

步无隐看向哭得满脸泪花的步云霓，又看了看一脸心疼的上官婉静，终是看向九清神母。

“妖妇，想必你经常做这样的勾当，不光我府中，其他那些天潢贵胄的人家，你也没少做吧？”

他话语里的威胁就很明显了。

九清神母满脸都是冷汗，此刻她面如金纸，几乎都要背过气去。

这不是她第一次阴沟里翻船，却是她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自己躲不过去了。

不是因为步无隐，而是因为裴寂。

这个年轻世子身上的杀气是那么清晰，让行走江湖多年的她无法忽视。

九清神母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低下了头。

她害怕了。

“伯爷，我确实不知那人是谁，但那人送来的纸条上，有一股很明显的油烟味。”

“慧心，”九清神母点徒弟的名字，“你说说那人还有什么特征？”

慧心整个人都匍匐在地，哆嗦不停，听到这话，她舌头都打着颤。

却不敢不开口。

“那女人，很瘦的，很瘦的，身上确实有一股油烟味，我猜，我猜她可能是在厨房当差的。”

步云霓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花钱买她命的人是钱娘子。

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让钱娘子在没完没了的恶心她之后，还想要她的命。

步云霓想到了钱娘子，她却不能开口。

她余光一瞥，见周妈妈不知何时进了百花轩，心里顿时安稳了。

不枉她之前留下诸多线索，相信以周妈妈的智慧，一定能猜出这个买凶者就是钱娘子。

果然，在众人深思时，周妈妈开口了。

“伯爷，她说的人可能是北厨房的管事钱娘子。”

永安伯对她非常信任，立即吩咐等在门外的侍书：“派人去把钱娘子立即抓来，切忌声张。”

侍书立即便退了下去。

永安伯又看了周妈妈一眼，周妈妈立即会意，忙着搬了几把椅子进来，让众人坐下说话。

正好中央坐着步无隐夫妇，在他们夫妇两侧就是步云霓和裴寂。

两个人正巧脸对脸，裴寂见步云霓一脸柔弱可怜，心里那点戾气也消散干净。

此刻竟是有些想笑。

她这演技，可真是顶呱呱。

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步无隐也不好同裴寂寒暄，几人就这么安静着，只能听到慧心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不多时，钱娘子就被两个年轻力壮的小厮绞送过来。

慧心一看到她，立即惊呼：“就是她，就是她！”

钱娘子瞪着那双浑浊的眼，一进来就死死看向了慧心，很明显在怨恨她把自己卖了。

她被捂着嘴，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挣扎，以宣泄自己的怨恨。

步无隐在外人面前总是彬彬有礼的，但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他倒是不能姑息，见钱娘子一点都不知道错，便道：“掌嘴。”

侍书便亲自上前，伸出手，啪啪打了起来。

他是个少年郎，手劲儿很大，没两下就把钱娘子打得满脸肿胀，满是红肿的淤痕。

钱娘子一下就被打蒙了。

知道她口角渗出血来，步无隐才道：“好了。”

侍书这才停下，往后推开，默不作声。

步无隐看向周妈妈：“你来审问，裴世子，还请你做个见证。”

事关九清神母谋财害命，那是公差，当然由裴寂来审问，但事关钱娘子，那就是永安伯府的家事，自然有内管家来审问。

裴寂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模样，笑道：“好。”

周妈妈上前，从钱娘子口中扯出封口布，见她已经被打的没了那股子精气，便问：“你为何要害二小姐？”

她这话直截了当。

钱娘子已经被慧心认出来了，便没什么不好认的，便道：“因为我恨柳姨娘。”

她这回答有些出乎意料。

周妈妈问：“你恨柳姨娘，为何要去害二小姐？”

这也是步云霓不解的地方。

“我想让柳姨娘尝到跟我一样的痛苦。”

钱妈妈眼睛通红，她满口是血，说出来的话都含着血泪。

“当年我刚同夫君成亲，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谁料夫君为了替府中办事，意外而亡，我便成了寡妇。”

这事之前彩鸳也打听到了一些，步云霓现在想来，估计当年的意外肯定跟柳姨娘有关。

果然，钱娘子继续道：“当年是因为柳姨娘家中报丧，柳姨娘有孕不便回家披麻戴孝，伯爷就让我夫君代劳，就是那一次，夫君在回来的路上出了意外，我们天人永隔。”

“这是其一。”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落到了步云霓身上。

“那时候我还在老夫人身边当差，腹中还有我跟夫君的遗腹子，就因为给柳姨娘端茶的时候没端稳，柳姨娘就哭着说我要害她，老夫人便让我罚跪。”

“我跪了大半日，之后便身体虚弱，没过多久就小产了。”

钱娘子一边说，一边哭：“因为柳姨娘，我没了夫君，没了孩子，这一辈子都毁了。”

她含着泪，怨毒地看向了步云霓。

“我为何不能害她，为何不能恨她？我要让柳雪兰也尝尝我的痛苦，我要让她也失去孩子，失去唯一的指望。”

“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钱娘子显然已经疯了。

怨恨，痛苦，常年啃噬着她的心，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什么都不在乎。

步云霓听到这里，只能叹了口气。

钱娘子是可怜，但钱娘子的偏执和怨恨，都不应该冲她来，她是这里面最无辜的那个人。

钱娘子只不过是欺软怕硬罢了。

既想报仇，又不敢惹怒步无隐，所以就选了个最无辜的步云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