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霓的女红并不特别好，原来在永安伯府的时候她想要认真学，但绣娘却不怎么认真教她。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个倔脾气。

就跟那位教文课的女先生一样，他们不好好教她，她便也没有认真学。

后来因为女红不好，还被段家嫌弃过，说她没有一样拿得出手。

不过后来在旧祠堂里，姨婆却教了她很多。

步云霓那时候才明白，她的自暴自弃，放弃的实际上是她自己。

那些人用她的性格，让她自己越来越退缩，最终成为了一无是处的人。

在旧祠堂的日夜都很漫长，她跟姨婆出不去，两个人就用带进来的行李想尽办法找事情做。

习字，作画，听姨婆讲那些人情世故，讲那些她经历过的往事，偶尔娘俩坐下来，她跟姨婆学淮安绣，姨婆给她讲那些商贾人家的故事。

她的淮安秀是在嫁了人之后才学的，因为时间久，又静得下心，倒是学了七八成。

淮安绣绣字是最好看的，而且那万民书只有二十个字，步云霓两天就能绣完，现在倒不是着急的时候。

她让彩鸳把以前没有绣完的绣品取出来，挑了一幅还算像样的放在了屋中，假装自己已经开始准备才艺了。

如此过了两日，清禾回来禀报了两次浣花缎的选品，最终步云霓选了一块竹青闪蓝色的，两尺见方的浣花缎，很快就买了回来。

步云霓左看右看，把它仔细收好，没有再看。

两日过去之后，步云霓的月事就结束了，她神清气爽，特地挑了上午天气晴好的时候去听雪院。

这一次她带了清禾和魏紫，让彩鸳看家。

其实永安伯府的日子还算平静，平日里并没有那么多事，步云霓又不太爱出门，故而几乎碰不到那些姐姐妹妹的。

不过碰不到他们，倒是能碰到窃窃私语的小丫鬟们。

刚从琳琅阁出来，步云霓就发现有小丫鬟看着她窃窃私语，感受到步云霓的目光，他们立即做鸟兽散，不敢多说。

直到步云霓穿过一片牡丹花丛，才听到另一边有两个小丫鬟在说话。

“二小姐怕是还不知道吧？我若是她指定要哭鼻子，凭什么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就什么都有了。”

这一看就是偏向步云霓的。

另一个则切了一声，道：“怎么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古姨娘努力，这一回来那名额就落到了二小姐头上，那可是古姨娘特地为四小姐求得呢，谁能甘心。”

“那也不能这样行事，”向着步云霓的丫鬟说，“还不是欺负二小姐没有姨娘替她出头。”

另外一个就道：“各人有各命，本来这名额都给二小姐了，谁知她不中用，自己病倒了，名额都要到了手里，转头又可能去不了。伯爷这才让四小姐也跟着准备，总不能浪费一个好不容易求来的名额。”

丫鬟们嘴碎是常有的事，不过这两个丫鬟一看就是新来的，这嗓门也太大了些，隔着一个花坛步云霓都听见了。

她看了一眼清禾，清禾对她点点头，主仆两个倒是不太生气。

这事步云霓不知道，也没人会在清禾面前嚼舌根，故而到了现在，他们才知道步无隐又让步云霞继续准备赏春宴了。

步云霓心里冷笑，面上却淡淡的，确实不生气。

但她身边的魏紫却气红了脸，她没看到清禾对她使的眼色，直接一嗓子就喊起来了：“你们在这里胡说什么，怎么可以议论府中的小姐们。”

那两个丫鬟吓了一跳，迫不得已从花丛后绕过来，抬头见是步云霓，吓得脸都白了。

步云霓再是温和，她也是主子，而她们都是卖身的奴婢。

那个一直说步云霓坏话的丫鬟膝盖当即就软了，差点就要跪倒在地上。

步云霓都不用使眼神，清禾就上前一把扶住了她，不让她大庭广众给步云霓跪下。

“二小姐，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两个丫鬟吓得求饶。

步云霓叹了口气，她平静看着她们，似乎一点都不生气，她的声音甚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以后议论主子们，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别在外面说，”步云霓甚至还教导她们，“今日遇到的是我，不会有什么事，若是遇到了别人，可能是要吃些苦头的。”

“你们还年轻，多学点本领，比嚼舌根强。”

她说完，见那两个丫鬟站在那说不出话来，才淡淡笑了起来。

步云霓是府中所有小姐里最美的一位，她的美是那种浓烈的，清晰的，只要你看过她一眼，就不会忘记。

平日里她总是沉默的，低着头不说话，把身上的所有光芒都遮掩下来，但现在，她就站在天穹之下，炽烈的暖阳落在她脸上，把她如玉的面容衬得越发娇嫩。

她的眉眼精致，无一不美。

尤其是这样淡然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温柔婉约，好似散着一圈又一圈水纹的碧绿静湖，让人跟着她一起平静下来。

刚才还在说步云霓坏话的那个丫鬟忽然红了脸，她仓惶低下了头，不敢再去看步云霓的眼睛。

步云霓又笑了一声。

“好了，没什么事，你们去忙吧。”

清禾放开了那个小丫鬟，步云霓对魏紫道：“好了好了，你生什么气，他们还小呢。”

说罢，那两个丫鬟余光中看到步云霓捏了一下魏紫的脸，然后无奈道：“走吧走吧，要迟了的。”

于是二小姐就带着一阵暖人的香风飘然走远。

等她走了，两个小丫鬟还站在原地，呆愣愣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没有远离。

一阵风吹来，吹拂在她们泛着红晕的脸上，两个小丫鬟才如梦初醒，回过神来。

替步云霓说话的小丫鬟这才结结巴巴道：“二小姐，真的好美，人真好。”

另外一个小丫鬟本来还想讽刺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步云霓带着笑的眼，她又立即闭上了嘴。

“嗯，还好吧。”小丫鬟有些别扭地说。

“府里的小姐都很好。”

“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