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无隐忽然说起这事，步云霓忙跟着起身，战战兢兢说：“是，父亲，女儿明白。”

步无隐点点头，就在步云霞以为这事过去时，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

“爹爹，什么是做法啊，”步明康睁着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向步无隐，“二姐可是做了错事，要请人责罚她？”

虽说孩子们都有些怕步无隐，但步明康毕竟才八岁，而且从小就被步无隐疼宠长大，即便他再是如何调皮捣蛋，也没怎么被训斥过。

这让他越发有恃无恐，肆意妄为。

步云霞是个老实脾气，听到弟弟这么说，立即要去捂他的嘴。

然而步明康才不怕这个亲姐，他一甩胳膊，把步云霞推到一边去，然后就站起身看向步无隐。

“爹爹，明明是二姐的错，为何要惩罚姨娘。”

小孩子的声音很大，在百花轩里回荡。

步云霞吓得脸都白了，却自知自己劝阻无用，只能坐在边上紧紧扭着手指。

若说话的是步云霓，步无隐早就要训斥了，但此刻，他看向幺子的目光却是平和的。

“康儿，你休要胡说，今日的事同你二姐无关，”步无隐慢条斯理解释，“是你姨娘回错了意，你母亲责罚她也是为了她好。”

八岁的孩子哪里懂得为了谁好，他只知道自己的姨娘回去后就哭了起来，也不陪他玩了，姨娘身边的丫鬟钗儿说因为二姐姨娘才被责罚，以后二姐还会连累他。

现在父亲也替二姐说话了，步明康自然委屈至极，想到这里，他哇的一声哭了。

“坏爹爹，你只喜欢二姐，不喜欢康儿了，”步明康哭喊着，“我讨厌她，让她滚出去，她一回来姨娘就倒霉了，她就是个扫把星。”

这孩子别看在哭喊，喊出来的话确实一套套的，他这年纪的孩子懂得什么？肯定是旁人说的话让他记住了。

步云霓以前没有关注过这个讨人厌的弟弟，现在却在心里记他一笔，想着以后若是得了机会，还是要同他问一问，看看究竟是谁在他面前说自己坏话。

她心里这么想着，却是低下了头，整个人都哆嗦起来，看着比身边的步云霞害怕多了。

她本来就是怯弱的性子，这会儿怕的说不出话来也在情理之中，上官婉静一贯管不了步明康，故而此刻没有去安慰他，只是担忧看了一眼步云霓。

因为步明康哭了，步无隐、穆姨娘和步云霞都去安慰步明康，就连步云歌和步云烟都过去看，倒是步明羿和步明泽两个人坐在了上官婉静身边，一动不动。

步明泽看步云霞脸白了，眼睛红彤彤的几乎都要哭了，忍不住啧了一声。

“可真是仗着自己年纪小撒泼打滚，你那姨娘是怎么教的你？竟说些污言秽语，你是八岁不是八个月，我看你就是故意撒泼。”

步明康被他一句话哽住了，甚至都忘了抽噎，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穆姨娘在对面抬起头，责备地看了一眼他。

“明泽，你休要胡说八道。”

她一直养着步明泽，按理说步明泽应该同她亲近才是，但此刻步明泽却根本就不理她，只去看步云霓。

“窈窈，你哭什么，”步明泽有些不满，“今日的事就是他那好姨娘无理取闹，欺负你性子弱，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反而受了训斥，怎么现在她出不来，就派儿子出来撒泼？”

步明泽从小到大都是不学无术，吊儿郎当的样子，为此，他没少被穆姨娘和步无隐训斥，训斥的久了，他死猪不怕开水烫，早就已经习惯了。

所以此刻当着父亲的面，他也敢说这些话。

反正大不了就是打一顿，他皮糙肉厚的，就是见不惯那死小子高兴。

果然他也加入进来之后，整个百花轩里更乱了，刚才用膳时的平和模样顷刻即散，哭的喊的劝的交织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步无隐脸色难看至极。

上官婉静不善于处置这样的情况，只能看向穆姨娘，但穆姨娘此刻也在安慰大哭不止的步明康，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就在这时，低头假装偷哭的步云霓发现步明羿轻轻拍了一下上官婉静的后背。

紧接着，他站起身，神色冷静地对步无隐道：“父亲，既然家宴已经结束，不如各自回院，早些安置才好。”

步无隐只觉得满心烦躁，步明康的哭闹令他烦闷至极，方才他几乎已经忍不住脾气，就要大声呵斥他，好在长子机敏，一句话化解了这个境况。

步无隐几不可查地吐了口气，然后才压着声音道：“穆姨娘，你送明康和云霞回去，让古姨娘好好管教一下明康，这也太没规矩了。”

他终于对步明康说了一句重话。

步明康听到这话，哇的一声哭得更响亮了。

“爹爹坏，爹爹坏。”

穆姨娘有些手足无措，她根本劝不动步明康，只能看他在那撒泼打滚，根本劝不住。

步云霓的余光看到步无隐的额头青筋跳起，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

家里一直平顺安稳，很少有这般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平日里步无隐即便对年长的孩子们有些严肃，但对于步明康却是一贯慈爱忍让的。

此刻他若是变了脸，就显得前后矛盾，故而他一直在隐忍。

步云霓能看出来，他的隐忍中只有不耐和烦躁，没有一丝对孩子痛哭的心疼。

步无隐甚至能忍着这份不耐，去哄劝步明康：“康儿乖，这不是什么大事，回头爹爹就解了你姨娘的禁足，好不好？”

步云霓：“……”

这一下，众人的目光就落到了步云霓身上。

这明显的偏心和袒护，让步云霓脸血色尽失，可她从小到大都是被这样冷待过来的，除了忍耐和接受，似乎毫无办法。

若是步云歌和步云烟遇到这样的事，早就哭着跑开了，可步云霓却不敢，她只能坐在那，低着头无声流泪。

忽然之间，一双温热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步云霓仓促抬起头，看到了步明泽那双深邃的眼眸。

“走，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