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也是在大城市里混过的人，胡秋景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怎么瞒得过荣易，所以她不惜舍近求远，特意把费力气把他往大兴厂的方向推，这里头是为了谁荣易自然也是一清二楚，也因为这个，一直被她针对的荣易很难得的对这个女生有了点类似好感的东西。

回厂里的路还长，粗粗一算，中间还要经过三条主干道外加大小路段若干。

想来想去，荣易觉得闲着也是闲着，便主动和这位有私心的胡工搭起了讪。

只不过别看他荣易平时精的像个猴，搭起讪就暴露了他骨子里的直男本性，因为正常哪个人和一个姑娘搭茬说得头一句话都不该是——“有没有人说过你傻？”

“啥玩意？”胡秋景忙着在那儿过道看车，第一时间并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还在那儿问呢。

而荣易也是个实诚性子，她问，他就真的老老实实地回答：“我说，有没有人说过你傻？”

这回胡秋景听清了，人也因为荣易的这份真性情石化了，她呆站在路边，握着轮椅把手的两只手紧紧攥着，半天才勉强把他荣易连人带车一起丢马路上的危险念头压下去。

“……你才傻呢！@*#￥%%！！！”

她口气不善，生气的情绪很快就传递到了荣易那里，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让人误会了，于是又赶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哪个意思？”胡秋景读书的学校名气不大，骨子里也没有荣易那种斯文，所以生气的时候说出来的话就像炸药包，丢出去就是一个字，炸！

干脆的声音直接逗乐了荣易，他蹭了蹭鼻头，声音颤抖地解释说：“我的意思是一般人碰到事的时候往往先想到的是自己，不像你，想到的是工厂。”

“惦记工厂就是傻了？歪理邪说。”确认了他说的这个傻是什么意思，胡秋景哼了一声，推起车子重新上了路：“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忘恩负义的思想，大兴厂才没落的，自私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傻？”

行吧，他不过是说了一句用词略显不当的话就被扣了这么一顶大帽子过来，也是挺意外的。

荣易笑了笑，并没把胡秋景自带的敌意放在心上，“我就是好奇，大兴厂到底哪里好，值得你这么事事处处为他着想，就连查个材料也担心我会藏私？”

“说了你也不会懂。”胡秋景依旧没好气。

“你不说我就更没机会懂。”荣易也依旧不和她一般见识。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了好几句，到了后面荣易还是那种轻描淡写地口气，搞得火气十足的胡秋景也感觉到了自己这样多少是有些没意思的，于是紧了紧手里的车把，她把车使劲儿推上前面的一个缓坡，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大兴厂对我有恩。

“这个我知道，不过大一新生在签订定向协议后由企业负担学杂费，这个是天经地义的事，不是你也有别人，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事记这么久吧？”

“你懂啥？”胡秋景又生气了，她拔高了声调，握着轮椅扶手的手几次想把手里的车掀了：“大兴厂为我做的可不止这些！

“我妹妹上高中的时候生过一场病，家里没钱给她治，人差点就活不成了，我当时被逼得没办法，就想……”

“你是不是干什么违法的事情了？”

荣易这人天生就有点幽默细胞，但他也不是那种毫无分寸的乱开玩笑，所以面对胡秋景这个不是很熟的“陌生人”，他会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不光让当事人胡秋景意外，也让荣易自己意外。

趁着胡秋景还没发火，背对着她的荣易赶忙合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顺口开个玩笑，越界了。”

“有你那么开玩笑的吗？”胡秋景嘟囔一句，已经到了嘴边的火气反而因为荣易的“主动”而无处发作了。

她咬着嘴唇，在心里骂骂咧咧了一通之后，这才继续刚才的话题，“我虽然不是学法律的，但法律底线在哪儿我还知道，我没想别的，就是想用用厂里给我交的那笔学费。”

“定向生的学费不都是企业直接对接学校的吗？你接触不到啊……”

“是……”胡秋景又用力咬了咬唇，可那会儿她一个农村学生哪里知道，还傻不拉几地跑到辅导员那里问能不能部分支取，搞得妹妹的事最后也没瞒住，连大兴厂也知道了。

“那之后没多久，我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厂里把妹妹治病用的钱解决了，让我安心学习，好好增长知识，以后好好报答厂里。”

故事说来挺短，三两句就说完了，听得荣易也难得的沉默起来，问都不多问一句就直接把爱心送到位，这样的事的确是那种老国企做得出来的。

“你妹妹治病花了多少钱，后来肯定还了吧？”

“当然还了，我来上班的第一个月就把钱还上了。”

有志气，荣易不自觉地竖了竖拇指，可紧接着又觉得哪儿不对。

上班一个月就把钱还清了？“几年前大兴厂的工资有那么高了吗？”

“大学生有学历工资，相对肯定高一点。”胡秋景得意地摇着头晃着脑，声调也因为内心的那股骄傲劲儿拔高了不少，“我毕业进厂，工资就有两千五！”

“……你妹看病花了？”

“一千一！”

行吧，荣易看着莫名骄傲起来的胡秋景，心里暗暗说了句：你高兴就好……

这人呐，格局和眼界真的会有差距，就好比这会儿的胡秋景来说吧，一个月还清债务的事让她发自内心的高兴，而她那点儿事落在荣易眼里就只让人无奈跟想笑。

但笑归笑，胡秋景这个人也是头一回让荣易觉得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他拿出秦环才发来的文字消息，读着上面的文字：“我朋友说，这回咱们的对手更大可能是那两家外资企业。”

DR跟AA，一家是有着多国背景的高科技公司，一家是财力略差但软实力很强的公司，无论和他们中的哪一家刚，势必都会是一场硬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