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程姎打着哈欠下楼来，第一次看到夜非白脸是臭着的，好像有人欠他钱一样。

不对，他又不缺钱，就是欠了，他也不会把情绪摆脸上。

“不舒服？”程姎抬手在他额头上碰了碰，脸色微变，“还真是生病了，有点烫。”

夜非白一脸幽怨地看着她。

“怎么病的，昨晚睡觉踢被子了？”

夜非白眼里的哀怨更深了。

怎么病的？

你说呢？

把手都勾到他脖子上了，结果眼睛一闭，睡着了。邪火他点的，最后却是他一个人灭，还是靠最原始的方法——洗冷水澡。

晚上零度的天气啊，洗冷水澡，还不止洗一次，他能活着到今天早上都是万幸了！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你病了是我害的？”

程姎昨晚半醉半醒，从江家怎么到夜家的，路上说了哪些话仔细回忆起来，模模糊糊还记得一些，后来就醉得有些沉了，下车还是夜非白抱着的，包括洗脸也是，再后来……

不记得了。

程姎敲了敲脑袋，实在想不起来。

看她想得辛苦，夜非白咬着牙，好心提醒：“后来你勾引我。”

勾引……

程姎猛地抬头看他，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捂住他的嘴，大清早的，让莒妈听到怎么办？

夜非白眼珠子上翻，做都做了，还怕他说，何况怎么生病的重要吗，重要的是他生病了，该给他治病吧！

可能是听到他心声了吧，程姎到底是医生，先前摸他额头没反应过来，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扯着他起来：“走，到楼上给你量个体温。”

“夜南，夜南。”

外面候着准备出发去公司的夜南听到这非比寻常的喊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连忙拔腿跑进来。

“你家少爷病了，今天不去公司，你跟裴铭打个电话，让他有事看着办。”

“是。”夜南看了眼少爷，除了脸有点红，精神有些倦怠之外，没看出什么不同。

不过，他家少爷历来就是铁打的身子，那会儿被那位打断了一根骨头，站起来依旧身姿笔挺，气势半点都没有矮下去。如今……

夜南想了想，转过身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句：“程小姐，少爷得的是什么病？需不需要去医院？”

“没事，就是有点发烧。”程姎不在意的挥手，让他去忙自己的，发烧是小病，用不着大张旗鼓的上医院。

发烧？

夜南脚跄了下，狐疑地看向自家少爷，就发个烧就虚弱成这样？

正好他家少爷也在看他，平静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夜南心头一凛，明白了，病是真的，虚弱是装的。

他就说，以他家少爷这身铜皮铁骨，小病怎么可能至于连走个路都要扶着。

快步走了出去，他当作没看到一样，掏出手机给裴铭打电话。

“先给你量个体温。”程姎把人扶到床上躺着，被子盖好然后从医药箱里拿出体温计，甩两下把度数甩回原位放进夜非白的腑窝。

等待的过程中，她就给夜非白把起了脉。

这人还有胃病。

最近因为她的事，是药也不怎么吃了，医院更是没去过。她也没时间给他看，趁着他病，一起给他好好诊一诊。

夜非白半睁着眼睛就这么看着伺候自己的程姎，今天外面有太阳，那层金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脸上，连细微的绒毛都能看见。她半垂着眼睑，样子很认真。

这种宁静详和的程姎，是很少见的。

少到乍一见，就冒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你这胃，还是抽个时间到医院复查一下，看着比以前好像还要严重了。”程姎忽然出声，“最近有胃疼吗？”

“没有。”夜非白睁眼说瞎话。

让夜南做充分准备给警\\局交证据控告林言知那晚，还痛过，隐隐的，不剧烈，就是时间有点儿长，不过后来挺过去了，连药都没有吃，所以就没当一回事。

程姎也不拆穿他，脉是她切的，痛没痛过，她还不知道么。

既然夜非白不老实，那等下直接押他去医院就行了，废话她也不想多说。

拔出体温计：“38度5。”

勉强算是挨着高温的边了。

“去医院吧。”程姎一把掀开被子，拉着他要他起来。

夜非白不想去：“就是发个烧，而且还不是很高……”

“那也要去。”

“你不能治？”

去医院，她肯定会把他交给那些冷冰冰的医生和护士，哪有在家，让程姎照顾他来得享受。

“不能治。”能治也不治，更何况，他的胃，真的不能再拖了。只是他不说，她也不想解释，拗嘛，看谁拗得过谁。

程姎转身把体温计放行李箱，然后强行把人从床上拉起来，也不知她哪儿来得力气，一米九的大个，愣是把人一鼓作气地拽下来了。

夜非白舍不得她用力，后面主动配合。

不过从程姎那不高兴的样子他也看出来了，这是跟他怄气呢！

就是不知道怄得哪门子气，要说是发烧，那不也是她害得么，要说是胃，不至于这么灵吧，发没发作也把得出来？

很快夜非白就知道答案了。

到了医院，刚好秦川值班，而且还在电梯里碰个正着。程姎也不客气，直接把人往秦川那边一推：“给他做个血常规，另外，胃部那一块照个CT。”

秦川有点没搞清楚情况，接住被这一推往他这边来的夜非白：“有病？”

夜非白剐了他一眼，你才有病！

“嗯，有点发烧，胃也有问题，等片子拍出来，我们再详细讨论。”

“行，我知道了。”

出了电梯，秦川亲自把人带去抽血，然后领进CT室，一套检查下来，费了差不多半小时。正好血常规的报告也出来了，两人围坐在秦川的办公桌前低头好一阵交流，那一脸的严肃，好似夜非白得了绝症一样。

可不就是绝症。

胃癌，而且还是中期。

要是再晚个半年，就是晚期了，晚期的癌症就没听说有救得回来的，无论是哪个部位的晚期。

程姎料想很严重了，但没想到这么严重。跟秦川商讨治疗方案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颤抖的，连声线都差点稳不住。明明第一次给他把脉的时候，还没往癌这方面走，怎么短短几个月破败得这么厉害。

还是说她医术不精，第一次没把出来？

“别急，还有的救。”秦川安慰她，中期不是晚期，它还有他们发挥的余地。而且夜非白身体底子不错，化疗打针吃药，样样都扛得住。

虽然同样需要一个过程，但至少还没到无法挽回的那一步。

程姎掐着虎口，努力把涌上业的泪水给憋回去，不过眼眶依旧红红的：“我知道，不过化疗太痛苦了，我回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妈留给我的那本医书，应该能起到点作用。”

化疗要掉头发，还会影响食欲，吃不下睡不着，到后后期嘴里还会长泡，一张开，下皮粘着下皮，全部撕开，脸也会变形，先是臃肿不堪，养不好的话再是奇瘦无比。

夜非白那么龟毛，平日里衣服有个褶皱，领带系歪了，头发没梳顺他都受不了，化疗后带来的种种负效应，他能忍受？

以他那傲娇又死要面子的性子，根本想都不用想。

程姎拿着化验报告去找夜非白，此时夜非白就在门外，她深吸两口气，先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绪，等确定喉咙里堵得没那么难受的时候才出去。

真话不可避免地要说给他听。

但不是现在。

至少先把人哄骗在医院住下再说。

“要输液，喉咙里有发炎的迹象，秦川给你去安排病房了，我们现在过去。”

夜非白眼睛定在她发红的眼眶，眸子缩了缩。她哭过，肯定是因为他的胃，发烧感冒是小病，不至于让她这么伤心。不过她不说，他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输几天？”

“两天吧，看情况，不烧就不输了，不过发烧都会反复，三四天都是常态。”意思是住进来了，就别总想着快点出去。程姎要先稳住他，思想工作也要慢慢做。

好在化疗的药水都是打在输液瓶里，中间加进去，不跟他说也没事，他也不会多问。

就是后期的检查会有些繁琐，他脑袋那么灵光，恐怕瞒不了多久。

程姎不敢往下想，越想胸口越闷，喉咙里好不容疏通下去的堵塞感席卷重来，嗓子压得难受，眼泪也有点控制不住。中期，好好配合治疗，大多数都能医好，可也有少部分没能成功战胜病魔。

她不知道夜非白是那个大多数，还是少数。

夜非白看着故意走在她前面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的女人，上前偷偷握住她的手：“走那么快干什么，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