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开盛的老婆就是那个哑巴女人，她来医院的主要目的并不是为看她丈夫，而是要把程姎那天留在厨房餐桌上的钱给送回来。

但她不知道程姎住哪儿，名字身份，没一个清楚的，想起程姎说她丈夫在医院是她朋友救的，就过来碰碰运气。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文景了。

而文景之所以一大早跑医院，一是听说郝进醒了，二是顺便瞧一瞧徐开盛，看能不能在他嘴里套点话出来。

几人挤在徐开盛的病房里，本就不是单人间，夜非白他们一来，再加上其他患者家属，就更显得逼仄了。秦川过来巡例查房，查完就让护士先去忙别的，自己则退到门口站着，尽量给他们腾空间。

“我妈妈说，这钱她不能要。”

哑巴女人几次推脱不掉，只好让男孩给她翻译。

程姎看着那钱有点难为情，说实话，钱不多，只有几千块，要资助这样一个贫困的家庭，它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当时给的时候，就觉得给少了。现在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把它拿了出来，她更无地自容，又怎么可能把这点钱收回去。

不过推来推去，确实也难看，毕竟在病房里，还有别的患者跟家属。

程姎脑子一转说道：“这是我们付你水果的钱，你要觉得多，就拉两车水果送到我们公司，快过年了，我就当给我们员工发福利了。”

女人还是不愿意，两车水果根本卖不了多少钱。

冬梨跟柿子便宜着呢！

她只是哑，又不是傻。

她推了推身边的男孩。

男孩仰着头替他妈妈说道：“钱还是多了。”

“多余的，你明年再给我们送。”程姎让文景拿一张名片给她，“这上面有我公司的地址，过年过节，每逢月底，我们公司都有福利，你果园要是结果子了，就给我们拉来，这钱就是定金，有多的就当是尾款，再有多的算作下一年的定金，不够的话，你就打上面的电话，自然有人跟你对账结款。”

女人想了想，别人不吃亏，自己也不占便宜，就应下了，感激地又给程姎鞠了三个躬。

她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小姐是想帮她才这么做的。

程姎拉着男孩的手，同女人道：“既然你们来医院了，要不要给孩子做个体检，入学都要体检报告的。”

女人愣住，显然不知道还有这一说。她看着床上醒过来的丈夫，丈夫点头，示意让她带男孩去。

程姎趁势给秦川使眼色，秦川收到信号赶紧走进来，从她手里接过男孩的手：“来，交给我吧，我带他去就行。”

女人不会说话，跟着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程姎是想把她支开，让秦川做完体检再带男孩去做些别的检查，比如脑部这一块。

可是女人根本没懂程姎的意思，跟着秦川一起出了病房，无奈，程姎只好把自己的请求编辑成短信发给秦川。

这边处理完之后，程姎准备回公司，徐开盛却在这时候叫住了她。

“徐先生有事？”

“听说你前儿个去了果园，还救了我儿子，谢谢啊！”

程姎诧异地看了眼文景，文景摆手：“我没说。”

她也刚来，想挟恩图报，时间没允许。

程姎又看了看身边的夜非白，那徐开盛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那个保安队长说的？

夜非白微微摇头，这事保安队长根本不知道，又怎么告诉徐开盛。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徐开盛给解得惑：“我儿子跟我说的。”

男孩对话没问题，可要将这么一件大事前因后果说清楚，怕是有点困难吧！

徐开盛歇了两口气，他昨天刚救回一条命，精神气力都还有些跟不上，说上一句，要喘半天。旁边派来照顾他的保安队长这时接过话：“一半靠说，一半靠猜的。”

男孩给一句话，徐开盛就从这只言片语中自己全故事找逻辑。

一家人天天生活在一起，对方想表达什么，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光看男孩和女人沟通无障碍就知道了。

程姎点头，转首去看徐开盛：“这事举手之劳，不用特地谢我，你老婆昨天已经谢过了。”

那几袋果子，新鲜的不得了。

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一样。

徐开盛张了张干涸的唇，一双静如死水的眼睛似乎闪过一抹挣扎，最终又沉寂了下去：“还是要谢谢你们。”

他谢的可不止这一件事，还有程姎刚刚请医生替他孩子体检的事，找他们订水果给员工当年终福利的事，还有……还有什么，他心里不敢去细想了。

总之，他对不起人家。

从医院出来，程姎回想徐开盛跟他说话的表情，蹙着眉头道：“他刚才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跟我说。”

“等等吧，想说的总是会跟你说的。”夜非白也察觉到了徐开盛的欲言又止，看得出来，他现在很矛盾，正是这股矛盾让夜非白笃定了徐开盛的人品。

所以，中毒事件背后若有内幕，徐开盛想通之后，一定会找程姎坦白的。

即使不坦白也没关系，徐开盛帐号刚刚夜南也查到了，已经发到了他手机里，转账的用户和给吴平的一样，都是匿名，且IP地址也是同一个。真相已经快浮出水面了，他们只需坐等消息即可。

回到公司，程姎还没坐下，秦川那边就打来电话：“所有体检项目都做过了，除了营养不良，一切都正常，至于你交代的智力测试这一块，确实有点落后，不过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

“七八岁的智商，就把他当作七八岁的孩子来教，找些特殊学校，只要老师肯用心，针对性的辅导，他还是有很大进步空间的。”

也就是说，他不会永远停留在这个阶段。

“而且我发现这孩子思维很清晰，记忆力也很强，超过一般正常的孩子，要是他家里肯花心思，这孩子将来肯定能有一番成就。”

“你把这些告诉徐开盛，看他怎么说。”程姎道。

“懂了，我现在就过去。”

徐开盛跟程氏之间有什么纠葛，秦川已经从文景那边听了个来胧去脉，徐开盛若有意栽赔孩子，他会做两个选择，第一，找之前出钱买他中毒的人再做一笔交易，以保守秘密为要挟，换儿子锦透前途。二，跟程姎坦白，以公开秘密为条件，求取儿子另一条康庄大道。

前面一个需要心计，城府，谋算，徐开盛老实巴交的，未必办得到，而且一个弄不好，很可能会被反威胁。

后面一个，需要勇气，因为若是程姎这边认真追究的话，诬陷也是要坐牢的，就看他如何取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