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妇人看到孩子那么难受，着急的大喊大叫，文景都快钳制不住她，夜南只好在旁边伸手，压住她另一边肩膀。哑巴妇人顿时挣扎得更厉害，她说不出话，喉咙里不断地嘶吼着，发出惊恐愤怒的声音。

俨然把这群贸然闯入的陌生人当成坏人了。

但是很快这种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男孩“呕”地一声，吐出一颗褐色的枣核来，枣核两头带着红色的血渍，程姎看了眼，扭头道：“裴铭，烦你跑一趟，帮我把车上的药箱拿来。”

“好，我这就去。”

裴铭走后，男孩还干呕不止，程姎给他倒了杯水，顺了这口卡住的气，才慢慢缓过劲来。

“咿，啊。”哑巴妇人见儿子好些了，这才停止挣扎。文景松了手，她扑过去，把孩子抱在怀里，心有余悸地哭着。程姎打量着她，年纪不大，最多四十出头，可是脸上全是皱纹，皮肤晒得黑黑的，嘴巴腊黄，头发又干又枯，一根凸皮筋随意地扎在脑后，背微微有点驼，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老太太。

之前在医院看到男人的时候，以为这世上的风霜，都他一个人背负了，现在看到这个哑巴妇人，才知，他所承担的重担与之相比，没多多少。

“妈妈。”男孩自己也吓了一跳，哭了一阵，指着自己的喉咙道，“这里痛，好痛。”

哑巴妇人捧着他脸，让他张大嘴巴给她看。

屋子里暗的不得了，即使是白天，也没透多少光进来。唯一的一扇窗户上面的玻璃积了很厚的一层灰，加上这厨房烧的是柴火，没有油烟机，上面的灰都成黑色的了。

可能是因为璃玻有蜘蛛裂痕，妇人不敢擦，一擦就会碎，所以就任由它在那儿饱经摧残。

程姎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真没想到在繁华的京都城，还有这么清贫的人家。

男孩虽然智障，但表达很清晰，用手在喉咙里捅了两下，指尖上面有红色的血，他举起来给他妈妈看：“出血了，妈妈，出血了。”

哑巴妇人很着急，一个劲地往里瞅，大概是想看看为什么会出血。

夜南这时候提着药箱回来，程姎打开从里面取出两片消炎药，她没办法跟男孩妈妈沟通，因为不确定她是不是能听到，就同那男孩道：“出血了吃这个就会好，要不要吃？”

男孩惊疑地看着她，眼里有一丝丝地防备。

哑巴妇人拉过孩子，下意识把他护在身后，一想到刚才的枣核是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给弄出来的，手里的动作又松了松，脸上的敌意也随之少了许多。

程姎指着地上的枣核，同这母子俩说道：“出血是被这个划伤的，如果不吃药就会发炎化脓。”

哑巴妇人看着枣核，只见枣核两端尖尖的，就跟针一样，上面还挂着划破的皮囊跟血珠，顿时明白过来，伸手怯怯地去接程姎手里的药。

喂着男孩吃下后，她起身，打量着眼前这帮穿着很贵气的人，看到程姎文景还没什么，目光落在夜非白身上时，眼里的怯意明显重了几分。

程姎暗暗朝夜非白使了个眼神，让他尽量和颜悦色一点。

夜非白耸了下肩膀，他为了不吓着这母子俩，已经很和颜悦色了好吗？

程姎翻了个白眼，这该死的气场，都刻进骨子里了，连收都没办收。

“你放心，我们都不是坏人。”裴铭出声打圆场，随后还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来递给男孩，男孩没收，哑巴妇人看着这一百块，又看着裴铭。

那眼神很平静，但微蹙的眉心又明显在说：为什么动不动就拿钱侮辱人，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裴铭本意是想刷点好感套套关系，结果闹了个没脸，摸了摸鼻子，尴尬地把钱收了回去。

这一百块钱是他身上仅有的现金，平时应急用的，一般时候他都不拿出来。今天破了例了，居然还不给面子，操。

眼见女人因为那一百块钱重新竖起了防范心，夜非白瞪了眼裴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裴铭咳了咳，感觉更委屈了。

程姎也没想到裴铭会有这操作，她更没想到哑巴妇人日子都苦成这样了，骨子里这么有骨气的，不由对这一家子另眼相看。

“大姐，我说话你听得到么？”她走到哑巴妇人面前，哑巴妇人点了点头，拍了下自己的耳朵，又指着自己的嘴巴，摆了下手。

意思是听能听见，但不能说。

这已经比想象中要好了。程姎拉着妇人的手，尽量温柔地道：“我叫程姎，他们是我的朋友。我们来，是想问问你丈夫的事。”

一听到她丈夫，妇人又有些激动了，啊啊啊了几声，不知要表达什么，如死水一般的眼睛里再一次激动起来，蓄满泪水。

程姎猜她是担心她丈夫的身体，说道：“他现在没事，抢救得及时，已经脱离危险了。你放心，过几天就能出院回家了。”

妇人闻言，感激地双手合十，连连向程姎等人鞠躬道谢。

程姎拉起她，解释：“你丈夫不是我们救的，是医院里的医生救的，你谢错人了。”

妇人摇头，指着男孩，又朝她拜了一拜，丈夫不是她救的，儿子总归是她救的，所以，这一拜是应该的。

程姎从她拒接裴铭那一百钱就知道这一家子虽然过得不富裕，但人穷志不穷，懂是非，明黑白，感恩图报，三观不比那些生活在大城市见过大世面的人歪。

由着她鞠了三个躬之后，才说话：“你丈夫是怎么中毒的，在哪儿中的，能告诉我么？”

妇人愣了下，随后拉着她往后院走去。

后院就是他们的果园，妇人领着他们进了果园以后，一路往上走，这果园的尽头是一座山，不高，大概也就十来米的样子，可山后来面还连着山，地势不险却很广。

他们来到山前，只见杂草丛生的山腰上，有一条水流自上而下，汩汩流淌着，淅沥沥的水声，轻而脆，给沉闷的果园带来一丝灵动活跃。水流很清澈，几乎没什么杂质。

女人指着水，啊啊啊地说什么。一起跟过来的男孩在旁边当着翻译：“我爸爸就是喝了这个水才突然生病的。”

“所以是这水有问题？”程姎捧了一把水，想用舌头舔一下尝尝。被夜非白一把摁住，他皱着眉头，一脸无奈看着她，“你干什么？”

有毒还试？不要命了？

程姎就不敢试了，松了手，把水撒在地上。

夜非白防止她乱来，抓着她手腕把人扯到身边，然后扭头吩咐夜南：“去找几个瓶子来。”

究竟这水有没有问题，有什么问题，一验就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