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玄然目光暗淡，对蒙裳重复道：“我说，扔了吧！”

扔了吧，连带着对那个人的留恋，一起扔了吧。

这一次蒙裳终于接过盒子，转身向屋外走去。

“等一下，”看他马上要跨出房门，顾玄然抿了抿唇，叹了口气，“算了，放下吧。”

“是！”

蒙裳立即将盒子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看着桌上的锦盒，顾玄然忍不住苦笑出来，自己终究还是不能像他那样绝情。

他轻轻地抚了抚锦盒，这里面藏着自己最初的心动。

当时收着这件外袍，只是想着日后有机会能够还给他，后来自己私心有些舍不得，便没有给他。

可是现在却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那个问题，不该问出口的，顾玄然有些后悔。

如果没说出来，二人说不定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能挨过这一个月的光景。

可是现在，他都明确地回绝了自己，如何还能找到借口纠缠。

顾玄然感慨万千，他想起广福寺那一夜，慕容慕寒费尽心力的把他救了过来，这件衣服便是他盖在自己身上的。

第二天一早，断袖世子为了不被侍卫发现坏了他的名声，只穿着一身白色中衣，躲在洞外那一树树的夭夭桃花中。

那人以为自己藏的隐秘，却不知早被他发现了。

在他回眸的一瞬间，那隐在桃花间的身影，便深深地刻在了脑海中。

那漫山遍野的桃花，在那一瞬间，开满了顾玄然的心房。

可如今……

顾玄然有些难过，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硬拉着他，被人发现算了，那样即使他想逃，自己也有理由拘着他。

就算会被世人耻笑，被父皇责骂，那又如何？至少这人会留在自己身边。

不对，顾玄然明白，他现在也有理由拘着他。

这人是他明媒正娶的五夫人，赐婚的圣旨还在父皇那里收着，只要他公之于众，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困住慕容慕寒。

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人如此排斥自己，拘着他只怕会让他对自己更加厌恶。

况且，如果在此时公布真相，激的燕国换了王位继承人怎么办？那他的命还能保得住吗？

顾玄然当然可以带着他逃，就像小公主那样，去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过他们向往的平凡日子。

可是，这人不愿吧。

顾玄然叹了口气，轻轻地打开锦盒，看着里面的衣服分外不舍，可是他能怎么办，这人不愿啊。

顾玄然静静地沉思着，突然发现这件外袍有些异样，似乎，被人动过。

这叠衣服的手法和以前完全不同，可这件衣服，包括这个锦盒，都是自己亲自收起来的，从来没有被人打开过。

顾玄然紧了紧眉头：“蒙裳！”

“殿下！”蒙裳刚出房门就被叫了回来，一脸不解。

“这盒子被人动过！”顾玄然眼神微变，“何人进过我的房间？”

蒙裳紧张的咽了口唾沫，看着顾玄然凌厉的目光，吞吞吐吐地道：“……是，慕容世子。”

“是他？”

顾玄然的表情瞬间有些慌乱，“那，那他可有认出这件衣服？”

“……殿下，世子不仅认出衣服，他还……还认出了小乖！”

蒙裳看瞒不过，索性直言。

角落里的小乖正安静地趴在小窝里，听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提起，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又合上双眼睡了过去。

看着一无所知的小乖，顾玄然有些不知所措，他紧紧地捏着衣服：“他，他都知道了？那，那我的心思……”

蒙裳看他这副样子，不忍道：“殿下，世子不仅知道了您对他的心意，甚至您在背后为他做的那些事情，属下都告诉了他。”

“您备在牢里的死囚，您打算去北地寻找会换心的神医，您求贵妃娘娘帮您请那道赐婚旨意的事情，属下通通告诉了他。”

顾玄然猛的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蒙裳：“你，你为何要告诉他！”

虽然从未说过要让蒙裳保密，但蒙裳作为自己的心腹，自然知道自己的想法，而且他从来不会多嘴，除非……

顾玄然明白了：“是你说服了他与我成亲。”

蒙裳默认了。

怪不得，顾玄然苦笑，怪不得他会那么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原来知道自己对他付出那么多，心存愧疚了啊。

既然他已经知道了一切，却还是假装一无所知，与自己刻意周旋，所以自己对他的好，到底是有多不堪？

顾玄然开始轻颤，他不想让蒙裳看到他这副脆弱的样子，便道：“你下去吧！”

“殿下，属下……”

蒙裳似乎还有话要说，但顾玄然仍然坚持：“下去！”

“是！”蒙裳只得告退。

顾玄然此时没有心思听蒙裳解释，看着手里的衣服，他的心情低落到了谷底。

他都知道了，可他还是要走。

自己对他的心意，终究只是一场笑话。

片刻之后，顾玄然默默地动手开始折衣服，既然他要走，不如就放他自由吧。

他轻轻地整理好衣服，再一次把它收进锦盒，像是把自己的心也收了起来。

顾玄然不舍地合上锦盒，在盖上盖子的一瞬间，突然撇到一个他从未注意过的东西。

这件衣服上面有一个暗红的绳结，似乎是被人刻意地挽起，花式简单却又精致小巧。

顾玄然仔细地端详了一阵，立刻瞪大了眼睛。

这个绳结的样子，好像盼儿留下的那个发绳！

顾玄然冲到柜子旁边，哆哆嗦嗦地找出那个红色的发绳。

看着发绳中间绞结的那个同心结，他的心都在发颤，果然，两个绳结的打法一模一样，似乎，就是一人所为。

顾玄然回想起来，好像慕容慕寒的衣服上总是有这些奇奇怪怪的绳结，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绳结不见了呢？

好像，就是在洞房那一夜之后，就再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出现在他的身上。

这么巧吗？

顾玄然拿着红绳的双手不断的颤抖，难道不是他在欲盖弥彰？

“蒙裳！”顾玄然再一次唤道。

他突然发现，有些问题的答案，只有蒙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