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立政殿里。

长孙皇后一脸忧愁，正看着书案上的零零散散的账目，太监们正在噼里啪啦地打算盘，长乐公主也在帮忙。

此时的长孙皇后和半月之前相比，仿佛脱胎换骨了一般，丝毫看不出她染上了肺痨的痕迹，如今一整天下来，她咳嗽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长孙皇后一脸优容，这皇宫的开支太大了，不当家真是不知道，当了皇后反倒不如当初在天策府里那般轻松。

内廷钱库里的钱基本见底了，她甚至卖了不少珠宝首饰垫了一些，心中也不免有些埋怨李二要当什么好皇帝，却苦了她这个后宫之主。

其实不单单是内廷财帛所剩无几，就连朝廷国库的钱也都快见底了，户部可是头疼得要死。

可惜陛下登基后又疯狂减税，大臣们又不敢忤逆，生怕李二这个狠人连他们一起砍了。

哪怕是现在，李二杀兄逼父凶名的余波都还没散去。

长孙皇后看到太监们盘算的结果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遣走太监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母后，我那里还有一些珠宝和黄金，要不也拿过来顶一阵子吧？”李丽质看到母后难过，她自然也开心不了，更何况她如今已是长乐公主了，不再是郡主了。

“你已经拿不少东西过来了，再拿过来一些，我们家长乐可就成了最寒酸了长公主了。”长孙皇后对这个女儿也是万般愧疚，刚刚当上公主就倒贴钱。

“可是……”

长乐公主刚开口就被长孙皇后打断，道：“母后会想办法的！”

“陛下驾到！”罗洪尖锐的声音响起。

长孙皇后，长乐公主和侍女们纷纷行礼。

“平身！”李二大袖一挥，就来到长孙皇后面前，看着桌上琳琅的账目，以及长孙皇后那幽怨的神色，李二脸上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内廷的难处。

长乐公主有些稚嫩的小脸也幽怨地看着皇帝陛下。

李二不太敢看长孙皇后那幽怨的眼神，而是关心起了长乐公主，道：“丽质啊，我的长乐公主，这是怎么了？”

“父皇，我是有史以来寒酸的公主！”李丽质稚嫩的脸颊配合幽怨的眼神，如同针尖一样扎在李二身上。

李二可经受不了这样的眼神，宽慰道：“长乐啊，朕今天刚好敲定了一桩生意，正要和你母后商量此事。”

长孙皇后凤眼一闪，幽怨之色消散了不少，问道：“是什么生意？”

“罗洪，拿上来！”李二神秘兮兮地道。

只见罗洪将一个大箱子拿出来，到长孙皇后面前打开。

“这是玉碗？不对，是白瓷？”长孙皇后也见过不少奢侈品，很快就看出了那些晶莹透亮的白瓷器具。

包含了花瓶，盆，碗，茶壶，酒壶，还有搭配碗盆的汤勺甚至大勺子，都是同一种质地，都是晶莹透亮的白瓷。

“这些白瓷要比官窑烧出来得好多了！”长孙皇后细细鉴赏。

“玉家庄。”长乐公主拿起一个精致的小碗，看到碗底的字样后，又拿起几个观看底部，发现无一例外，碗底都画着“玉家庄”的字样。

李二笑道：“这些白瓷能卖多少钱？”

长孙皇后细看了一下这些白瓷，大概有二十来件，比较零散，但因为过于精致，肯定也能卖出不少价钱。

“合起来估计能卖数百到一千贯钱，”长孙皇后有些惋惜地道，“可惜没有花纹，否则还能卖得更贵。”

“再看看这些呢？”李二又让罗洪命人抬出几个箱子。

一一打开后，便发现箱子竟然放着成套的茶具或者餐具，尤其是那两幅餐具太过显眼，勺子加碗筷，菜碟子和汤盆都是那么的醒目。

长孙皇后也爱惜地拿起一副碗筷，觉得不可思议，饶是她这个一国之母都不曾见过这么精致的白瓷碗，更何况还是成套的餐具。

“臣妾也不知如何估价。”长孙皇后见这么多白瓷一股脑涌出来，便知道应该是有人能够批量烧制这些白瓷。

一开始觉得一套茶具卖个上百贯甚至数百贯钱都不成问题，但数量太多了就不好说。

“物以稀为贵，如此多的白瓷一下子放出来，价格应该不会很高。”长孙皇后实话实说。

若这些是世间仅有，光是这两幅茶具卖个千贯都不成问题，毕竟世家那些人有时候就爱捣鼓这些玩意。

李二道：“皇后有所不知，这些白瓷每天能出好几炉，而且还能扩产，目前每天能供应半百之数。”

“若是能有如此规模的供应，即便每样均价买三贯钱都能有不少的收入。”长孙皇后心情好了不少，又道：“不知成本几何？”

李二也挺玉太白提到成本，道：“也就五十钱上下，跟官窑差不多，若能扩产，成本还会更低。”

主要是石炭炼制成焦炭这一步需要不少时间和金钱，需要购买和运输。还有白瓷烧制的时间也不短，需要半天的时间，也需要一些焦炭供应。

“陛下，你是从哪里找来的这桩生意？”长孙皇后已经在考虑如何售卖的问题了。

第26章 人人自危

“那人你也见过，长乐也见过。”李二笑了笑，卖起了关子。

“我也见过？是谁啊？”长乐公主询问道，手中还端着一副餐具，爱不释手。

李二神秘兮兮地对着长乐公主道：“前一阵子他还给你看过病。”

“是他！”李长乐很快就想到了那个颇具智慧的小道士。

“玉太白？”长孙皇后朱唇穿出惊呼声，看到李二点头后都觉得难以置信，毕竟玉太白还只是个孩子，也就跟高明一般年纪。

“这怎么可能！”长孙皇后惊呼。

“确实是他！”李二也是一阵沉默，为此他还增加了人手去监视保护玉家庄。

唯有对经商和工艺了解不多的长乐公主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心道：不就是会烧白瓷吗，有必要这样大惊小怪？

“若这生意正能成，会是一笔不菲的收入，要比臣妾手底下经营的几家酒楼赚钱地多。”

长孙皇后暗地里确实经商，不过都是手下人去做，她可没有出面。

很多勋贵家族也是手底下的佣人去经营生意，不然仅凭朝廷的俸禄和赏赐，钱根本不够花。

毕竟古代和现代不同，古代商贾的地位低得离谱，某些时候还不如种田的农民。

而那些有着一技之长的人，比如工匠，画师，裁缝，账房先生等，却备受尊重，和现代完全相反。

这些有着一技之长的人大部分都为勋贵做事，直接帮勋贵制作用品。

长乐公主震惊地看着手中的白瓷碗，这玩意比酒楼还赚钱，这也太离谱了，脑海中又浮现了当初制作棉被时玉太白的模样。

李二心中更不是滋味啊，玉太白仅仅是拿出这么一个东西来就比酒楼赚钱了，万香楼一日的利润也不过几贯到二十几贯钱不等，这玩意卖一件好的估计就顶的上酒楼一日的收益。

长安外普通的面馆，两三个钱就能搞定一顿饭，但要吃上肉则得多花一些。

毕竟此时斗米不过十文钱，还是因为遇到了流民，否则也就斗米七文到八文。

其实这也是因为唐初人不多，得益于朝廷的均田制，若无天灾，粮食的价格倒是不贵，反倒是缺人生产，导致工艺品价格昂贵，只有贵族才有权利享用，因此木匠和铁匠等有特殊技艺的人很受尊重。

李二和长孙皇后细谈了白瓷合作的事情，得知李二得到的分成仅有四成后，长孙皇后很是不满。

“是朕占便宜了，他将生意平白无故送给皇家，还直接给了四成，收益不菲啊！”李二道。

长孙皇后道：“抱歉，皇家这段时间缺钱得紧，臣妾失态了！”

“观音婢莫自责，此事也怪朕！”李二笑了笑。

长孙皇后，道：“陛下对玉太白可不一般啊！”

李二嘴角一扬，道：“他是个人才，以后会是朕的助力。”

而此时长乐公主心里打起了一副碗筷的主意，羞赧道：“父皇，这幅碗筷能不能送给我？”

“拿去吧，以后多的是！”李二很大方地道。

长孙皇后本来还不乐意，但听到“以后多的是”后，就任由他了。

“罗洪，你让玉太白进宫一趟。”长孙皇后迫切地想要一笔钱来填补内廷的窟窿，自然是越快见到玉太白越好。

“禀皇后娘娘，”罗洪看了一眼李二，发现他没有异色有，就继续道，“玉太白冒犯了陛下，正被关在大理寺呢。”

长乐公主惊声道：“不会被杀头吧？”

长孙皇后清楚李二的性子，玉太白若是会被杀头也不会跟她提这事，显然只是想关几天，教训一下那小子。

李二这几个月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以至于一些被关过的大臣都被吓得丢了魂。

见长孙皇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李二，李二怪不好意思的，道：“他在街头当众跟人说‘要钱，找皇帝要去’，被大臣弹劾了，朕不关几天不好交代。”

“而且那小子管朕要钱，还让朕等了一小会儿，不关他几天他都无法无天了！”

长乐公主心中松了一口气，她怕玉太白真被砍了，那她和母后的病就没人看了。

而且那小子也很聪明很特别，是少数不多跟他们皇家子女交流时，显得不卑不亢的，被砍了怪可惜的。

长乐公主被支开了，李二显然是要跟长孙皇后商量事情。

“陛下，以后那白瓷生意交给臣妾来打理，以后让玉太白管臣妾要钱，定然不会让他在外人面前乱嚼舌根子。”

而在大理寺的玉太白完全不知道。

此时玉太白在一间干净整洁的牢房里睡觉，还盖着棉被，之前送他进来的罗公公并无异常，反而对他很是客气，还暗示不会在里边呆太久。

玉太白便放心了，这被子还是皇宫里拿的。

罗洪都羡慕不已，毕竟皇宫里的被子仅剩几套了，就是一些皇家子弟都没有，可见陛下对玉太白的宠信程度，他不客气都不行。

不得不说这件牢房还是很特别的，有床有桌，很干净，就是蚊子太吵，看来古代的蚊子和现代的也一样，深秋都还在嗡嗡嗡。

今晚他睡得不好。

不单是玉太白睡不好，这一夜郑家不少人都睡不好，甚至有不少人锒铛入狱，可不像他这般幸运。

第二天早朝的时候，郑家的人开始上奏，大肆抨击玉太白目无陛下，此乃大不敬之罪，按律当诛，还当街殴打百姓，强抢民女，希望陛下着重处理，以示天威。

其他世家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一些消息，却不甚在意，毕竟肇事者已经入狱，没想到郑家的人竟然将此事捅到了早朝上。

李二皱了皱眉头，看来昨夜抓的那批人还没有打到郑家的痛楚，瞪了一眼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赶忙出列，开始弹劾钟县令的种种不是，包括贩卖人口，收受贿赂，放任族人行凶作恶，还拿出了不少证据，按律钟县令当诛。

李二大发雷霆，堂堂天子脚下的县令都如此贪赃枉法，痛骂了一番御史台和谏官都是干什么吃的，吏部又是怎么用人的。

最后下令命御史台，谏官和吏部自查，户部和刑部负责监督，若是查不出所以然来，主官们都得降级。

李二这招够狠，只揪着这几个部门的头不放，整顿得不满意就换人。

一众不知情的言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吏部、御史台的人也吓出一身冷汗，一时间人人自危，没想到大理寺卿这时候竟然一刀子捅向郑家，他们也遭受牵连。

更恐怖的是此事他们竟然不知情，可见李二动作地有多快，想必万年县那里已经被控制了。

同时也对郑家的人投去埋怨的神色，竟然不跟他们商量就惹怒了陛下，有污点的官员看郑家派系的官员都带着恨意。

人人自危之下，一众言官都忘了该如何治始作俑者的罪，玉太白的死活似乎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的乌纱帽。

李二这招不仅要打压一凡世家那边的官员，也是变相地没收贪官污吏的钱财，以充国库。

郑家的人也完全没想到会闹到这般田地，李二竟然直接以此为借口整肃朝纲，本来还想私藏一下，毕竟这关乎到皇帝私生子的事情，这么好的把柄能自己用就尽量自己用。

郑家二家主面露苦色，看来下朝后得好好走动一番才行。

李承乾得知玉太白被关后，立刻去找李二求情，求情的时候忐忑不安。

李二重新审视了李承乾一番，心道你还记得他啊，不过这时候来求情似乎有些晚。

最后李承乾只得到一句“他没事”就被打法了，不过还被勒令不得探监。

其他大臣被李二关的时候，也是不得探监，但待遇没玉太白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