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都，炎京。

“寒侍风好大的胆子，谁给他的令，迎回二圣，要朕如何，退位吗？”

天子震怒，将案卷上的折子向地面甩去。

“陛下，寒元帅只是酒后失言，平日最是忠心，请陛下息怒。”

当朝的丞相王安民赶忙跪倒在地，惶恐的开口。

“丞相大人所言不无道理，陛下，可下圣谕，让寒元帅无诏不可出，休养生息。”

赵侩开口，自天子年幼便常伴其身旁，成为现在权倾朝野的宠臣，他就是天子肚子里的蛔虫。

“殿下，万万不可，此时正是气势高涨，应乘胜追击。”

王安民跪倒在地，劝阻道。

可这位大炎的新君早就打定主意，连下三道圣谕于寒侍风。

这一日，大炎丞相王安民心灰意冷，三次请辞，带着一家老小回归故里。

京城啊，别了。

老丞相待在城墙门口，久久注视着，这个一辈子要强的文人，泪洒城墙，随后带着家人远去。

惠水河畔。

众将群情激奋，要写信给天子，战机稍纵即逝。

“老丞相请辞，已是回乡去了。”寒侍风坐在帐中，扫视着下方。“他老人家不在朝堂，可还有人帮你我说话。”

一阵沉默，无人应答。

“都下去吧，奉圣谕。”

前几天还意气风发的寒侍风，此时更像是一个无助的中年男人。

所谓的权力，不过是皇座上的天子与朝中衮衮诸公的玩物罢了。

又过了几日，夏宇得知了戊城被围困的消息。

“元帅，末将只要一千兵马。”

夏宇心急如焚，要带着本部人马前去解围，这已经是数天之前的消息，只怕戊城已经被攻破，族人凶多吉少。

“去吧，予你五千，速去。”

寒侍风出声，只要没有跨过惠水河，一切都还有转机。

五千兵马浩浩荡荡出发，夏宇带领三百精锐快速奔赴，马不停蹄。

戊城被破，夏家族人尽数被擒。

城中走出一个炎人，是昔日高居庙堂的二品大员。

“夏将军，蛮元帅极为看重你，只需你率部归降，夏家所有的族人都可安然无恙。”

林祥软硬兼施，威逼利诱，高官厚禄。

夏宇满脸杀意，青筋暴起。

恨不得活烹了这厮。

被拿捏要害，夏宇围城，只围不攻。

过了三日，蛮人送上一份大礼，被斩去手脚的夏氏族人，足有数十人。

“夏将军要早些做决定，蛮元帅很生气，明日送上的便是夏将军的至亲。”

林祥继续前来劝说。

夏宇来到帐外，看着满天繁星，该如何抉择。

他想起了父母、族人对自己的疼爱，小槐叶还好吗？没被吓哭吧。

归降吗？多少同袍战死，多少国人惨死，怎么可能投降啊。

第二日，林祥来了，带着夏宇大伯一家的尸体与小槐叶。

割去舌头的小槐叶。

“夏将军，明日再不降，尸首会是今日十倍。”

林祥威胁道，随后离去。

夏宇将小槐叶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小丫头，口里喃喃：“别怕，小槐叶，哥哥在”。

小槐叶挣脱夏宇的怀抱，拿起笔，在纸上书写着。

哥哥，父亲说，若是哥哥归降，便是国贼，夏氏的祖先死不瞑目，他们也绝不会苟活。

小槐叶天资聪慧，字迹已是有几分功力了。

母亲大人说叫哥哥不用挂念他们，只管打进城去……

夏宇沉默了，这个从未哭过的男人泪水汹涌，宛如决堤的湖水，经久不停。

“攻城！”

将军令下，攻城开始。

一个个夏氏族人的尸首被悬挂在城墙上，夏宇咬牙攻城。

既已下定决心，怎可改变。

林祥再次前来，此次的他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激怒夏宇。

“你可知，本将军何等羡慕朝堂诸公，权倾天下，一言可定万人生死，何等威风凛凛。”

夏宇出声了，语气森寒。

“可现在看来，满朝诸公，皆是无能之辈，摇头晃尾，只知乞降，于国何哀。”

“本将军应允你一件事情，你只需要尽可能保护夏氏族人，城破之时，保你无恙。”

林祥闻言大喜，最近几日在夏宇的攻城下，每天都提心吊胆。

“夏将军说话算话？”

林祥出声，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能活着便有翻身的机会。

“本将军一言九鼎，若是不信，我写上字据，盖上印玺可好？”

夏宇平静开口，立下了字据，随后盖上将军印玺。

“若是林公能保全夏氏族人，便是有天大恩情，本将军去求大帅，给林公写上一封证明清白的书信。”

为了族人，夏宇放低姿态，对于这种人要给予他幻想。

“如此，我便替将军周旋一二，旁的不敢保证，将军至亲必然无恙。”

林祥大喜，眼看蛮人日落西山，一天不如一天，若是能回归朝堂，必然东山再起。

“如此，便托付林公了，他日林公再登高位，可要照拂一二。”

夏宇恭敬起身，搀扶着林祥。

“自然，自然，大家同朝为官。”

林祥有些飘飘然了。

两日之后，城破，在林祥的周旋下夏氏族人都安然无恙。

“多谢林公。”

看着傲然立于人群之前的林祥，夏宇轻语，一柄短剑刺了进去，入骨三分，神仙难救。

“林贼伏诛，传本将军令，所有蛮人、贼寇皆杀，不留活口。”

夏宇立于马上，霸气出声。

……

又过一年，蛮人已被全面赶出中原，寒帅想要乘胜追击，荡平蛮荒，天子连下十二道金牌，将寒帅请回京城。

最后一次相聚，众将聚在一起饮酒。

“元帅，诸位哥哥，既已驱逐蛮贼，今日之后，小子便回归故里，不入仕，不从军，闲云野鹤。”

夏宇举杯，一一敬酒。

他曾劝说寒侍风，此去京城，凶多吉少。

可无用，这位百战百胜的元帅不相信会倒在朝堂之上。

夏宇离去了，再无白袍将军，只有闲人夏宇。

没过多久，天下震动，寒侍风元帅有不臣之心，族诛。其下将军或流放，或贬职。

夏宇遥望京都，捧起酒坛。

“元帅，一路走好。”

这一日，夏宇酩酊大醉。

过些时日，夏宇想去槐阳镇，去找寻一位故人。

这一年，夏宇二十。

找到了。

陆清婉的坟墓，抗蛮的第一年便死在蛮人的铁蹄之下。

夏宇枯坐墓前，整日饮酒，没过多久，白发丛生。

野有蔓草，零露薄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青年一遍遍念叨着，不知疲惫。

夏氏白袍将军，长寿兮，九九之寿，孤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