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如萍半夜惊醒，小田正在旁边穿衣服。

“怎么了？”女人睡眼惺忪，“出事了？”

“他来了。”小田穿上夜行衣，捆好匝腿，揣好了匕首。

“谁？郑开奇？”杜如萍披着衣服坐起来。

“不。”小田看着杜如萍，“咱们在张家港，差点被团灭的那个人。”

杜如萍觉得冷，“是他？”

当初顾东来听了郑开奇号令，去找了她，加上小田和狼娃策应，还是伏击，都没拿下那个人。

如果不是顾东来以重伤为代价牵制了那人，小田利用卓绝的耳力在黑暗中辨别了对方的位置，把那个已经快被逼疯的狼娃推了出去硬逼了那人正面抗击，他们四个人，就要死在那里。

狼娃或许能单挑他，但有三人拖累，就会被分开针对。

狼娃的智商又低，无法明辨形势，全靠本能，不是他对手。

他没想到，人能那么快。

对方并不矮，也不弱，但就像是落叶一样，随风而动。围着他们打转。

那样的人，只能远距离用枪。中距离用刀，近距离肉搏，无人是他的对手。

他是以柔克刚的高手。

杜如萍担心道：“你自己去？不是他的对手的。”

“不，郑开奇安排了人，具体是谁我不知道，这一次知己知彼，问题不大。”

“问题不大还是有问题。”杜如萍坚持，“我也去。”

“不用，你也知道的，对付他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小田好说歹说，把女人劝回去，招呼另一间屋子的狼娃。

对方已经起身，双目灼灼。

或许知道要去对付让他吃过亏的人，他一身的杀气。

“走，那小子说了，过了今晚，明天就可以去修道院了。好好学习，当个人。”

***

特务科内。

郑开奇坐在办公室内。

今晚是郭达的队伍值班，刚才去吹了会牛皮，办公室又安静下来。

食堂早就关了门，他让郭达下面的队员翻了进去，搞了个鸡蛋和香油，他用开水冲了个鸡蛋汤。

事多，他有些上火，又去楚秀娥的杂物室找出来些大饼。

楚秀娥有饥饿恐惧症，总会带着大饼。

这些饼都有霉点了，她也不舍得扔。

郑开奇把霉点抠了抠，将就着吃，也很香。

又从柜子里拿出咸菜罐头。

只要不是场面上聚餐，他吃饭很简单。

滚烫的鸡蛋汤，霉点大饼，加上咸菜罐头，就是他的晚餐。

“郑队长吃饭，一向是这么节俭么？真的是让人好惊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办公室出现。

郑开奇下意识一手往抽屉里塞，惊愕抬头。

声音不是来自门边，而是在窗户那边。

一个高大消瘦的身影粗布麻衣站在那。

窗户开着，微风吹着。

“你的动作可以稍微慢一些，把手从抽屉里拿出来。伤着你可不好。”

声音沙哑难听，如金似铁。

郑开奇缓缓把手从抽屉里拿出，已经握住了枪。

“不用紧张。如果有恶意，你已经死去。”来人倨傲无比。

郑开奇坐在那，枪不离手。

“你有没有恶意是你的问题，现在我枪在手，你最好表明你的身份，不然，你就当个冤死鬼好了。”

他当然知道他是谁。

虽然他骨节宽大，身材魁梧，但整体线条还是能看得出，他与凤姐面相相符。

不过他黑长又有些打结的多长时间没收拾过的长发，满脸的风霜，都可以说明他不修边幅好久了。

连那双眼睛都没有特务该有的风采。

郑开奇看了窗口一眼，“我如果没记错，我的办公室在三楼，而且，并不是很好攀爬。”

来人点点头，确实费了些功夫。

费了些功夫这段时间，门口的警卫是吃干饭的么？

郑开奇之前听阿标说过跟他远距离碰面时的场景，皓月之下，奔走如鬼。

看来能成为“十三太保”的人物，不是一般人。

“再不说你来干嘛，我就开枪了。”郑开奇还是想占据谈判的主动权的，必须要压制他。

“德......”他侧头，想了想，“德川中佐没有给你打电话么？”

郑开奇眯起了眼睛。

他竟然对德川雄男的姓氏如此陌生。

而且，说“德川中佐”时，他有些不自控的颤抖。

“哦。”郑开奇这才恍然大悟，站起身道：“原来，德川中佐说的客人就是你啊。”他几步到了近前，伸出手来，“我还是第一次见日本人对一个人那么在意，你是日本人的心头宝嘛。”

他一口一个日本人，仔细盯着对方的神色。

对方第一次出现了视线躲避的现象，并拒绝和他握手。

“我这次来，想看看小凤。”

“小凤？”郑开奇明知故问，点点头道：“你也知道，一般情况下，我们特务科抓的人，在没有招供之前，都不会让人探望，你是她什么人？”

来人犹豫，不说话。

郑开奇喝道：“日本人给你脸了么？说！别以为有日本人撑腰我就听话，我如果拿不到情报，得不到需要的口供，他们也饶不了我，你知道么？”

来人终于动摇了，“我是她姐姐。”

郑开奇彻底愣住，“谁？”

他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看不出对方是个女人。

他甚至是个肩宽的怪物。

“我是她姐姐。”她又重复了一遍，“我能看看我妹妹么？”

现在用心听，能听出来她如今似铁的声音，确实有一点女性的声音。

不知为什么，知道她是个女人后，郑开奇内中立马想处死她的心也淡了许多。

“跟我来。”

他引着她到了审讯室，他们特别行动队是最后成立的，分到的审讯室是整个走廊最里面，要去到凤姐的审讯室，得经过其他的房间。

今晚值班的是郭达的小组，在他们组的审讯室里有刑讯逼供，惨叫连连。

郑开奇观察到这个跟在身后没多久的十三太保浑身哆嗦起来，好像特别惊恐。

“她害怕刑讯逼供？是有过类似的经历？”

“她还害怕日本人。是源自骨子里的害怕。”

仔细看她的话，能看出来她面相可以跟凤姐很像。不说美丽迷人，起码风情万种。

这样一个女人，害怕刑讯，害怕日本人，故意把自己搞的特别丑，特别邋遢......

郑开奇的心情突然很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