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鸿运茶楼的老板知道不知道高痩青年的日本人身份？

这些以李默的眼光都看不出来。

看来常规的考察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李默下午就回到租界，先回家看了眼阿离，又去了齐多娣的洋行。

齐多娣现在的公司门面事很多，以前他的工作是为了隐藏身份，现在他用郑开奇横征暴敛搞来的钱，正经做起了买卖，还雇佣了完全不知真相的员工们为他正经工作，李默来了都得由前台小姐作为通传。

当然，齐多娣的办公室是特制的，里面有暗格可以从三楼直达一楼并迅速转移。

李默来这里的身份是货仓老板，跟齐老板谈货运业务。

齐多娣每次都正经泡咖啡，李默是实在喝不惯那味，还得臭着脸喝。

“鸿运茶楼的事不小，我看了这么长时间，竟然没发现破绽，那个高痩青年，简直毫无破绽，是个高手。”

齐多娣说道：“他是日本人无误，郑开奇手下的特务后来领着郑开奇去看过，就是他。”

李默赞叹道：“别的不说，郑开奇这小子的本事不小，一群特务都能让他溜得听话无比。”

齐多娣张了张嘴，说道：“有件事情咱们都没意识到，咱们还是以‘未亡人’的代号称呼他吧，总有言多必失的时候。”

“他自己取的代号，我真的是难以启齿。”李默没好气道，“未亡人，搞得跟寡妇一样。我们两个老爷们整天谈论未亡人，你不觉得别扭么？”

齐多娣笑道：“未亡人，未亡人，将死未死之人，都是未亡人。而且，他的这个代号，某些方面替他解决了不少麻烦。我们还是谨慎一些，以后但凡是关联到他的任何信息，还是以代号代替。这一点，我要做好自我批评的。”

李默也不矫情，确实是这么回事。

“我认为这个茶馆的事情如果要快速解决，咱们还是得调一调，常规的调查并不能有效果。”

齐多娣迟疑道：“你的意思是——”

“我觉得一个嫌疑犯突然出现在他的茶楼，并且还约见了其他人，定能引出他的后续动作。”

齐多娣明白了李默的意图，他迟疑道：“嗯，即便你做好了准备，咱们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容我想一想。”

李默的身份在他的其他支线那边，也是绝密。但凡是李默参与的案件，其他线上的人都不知晓。所以，说不得还得是郑开奇的队员配合。

但郑开奇的队员就是被他引领的再好，整天都是一个方队集体做隐蔽的行动，郑开奇早晚会出事。

所以齐多娣要考虑很多事情。

包括郑开奇那边。

如果鸿运茶楼是日本人的间谍，那么，龙城影院那边就得放一放。

如果两个暗桩都在相近的时间被端掉，日本人肯定不会以为是意外，很有可能，会被当做是地下党发现了端倪后的反击行为。

这很不利于以后工作的开展，他们对暗桩的把控会更加严密，长久来说不是好事。

这两边，郑开奇现在都有所涉及，得好好跟他商量商量。

“对了，未亡人有没有跟你说过，他被老孟的人袭击了？”李默提出了这一点疑问。

齐多娣点头道：“之前没有告诉你，委实是事情太多。加上已经被日本人抓走，就没多说。”

“那人是老刘，已经被孟不凡救出来。”

齐多娣吃了一惊，这事郑开奇没说。

“什么时候的事？他为何救他？”

“根据老刘的说法，他被抓后被日本人扭送到宪兵队的路上，被孟不凡救下。我当时也就刚离开码头没多久。未亡人当时还在那，跟日本人周旋。”

他又说了孟不凡准备接洽郑开奇，救下老刘是为了跟他显好的事一并说了。

“也就是说，为了不让咱们杀未亡人，他救下了老刘投桃报李？”

“不错。”

“未亡人那边的事情咱们不用管，他自有决断。”齐多娣问道，“这个老刘之前是老孟的人，跟我说说他吧。”

“算是老革命了，跟着老孟得有四五年了，他是长征期间从正面部队撤下来转到敌后的，一直跟着老孟。革命意志坚定......”

李默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老孟，是不是出事了？”

齐多娣心里一咯噔，笑道：“想什么呢？老孟要是出事，那未亡人不就完蛋了？他还能整天张牙舞爪的？如果是牺牲了，也没有必要瞒着你们。”

李默长舒了口气，“总感觉他已经太久没有回来。”

齐多娣呵呵笑道：“行了，回去陪陪老婆吧，最近阿离怎么样？”

“开始嗜睡了，呕吐的倒不是很厉害。”

“那就行，起码小家伙的营养该跟上了。”齐多娣心下稍宽。

一切看似都在正轨，但一切似乎都在危险的边缘。

陕北那边的消息，老孟启程回上海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儿了。虽然没有经过交通线，但安全性应该没问题，但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是路上有其他安排还是出了意外？

他的安危决定着郑开奇的生死，齐多娣作为现在的直接负责人，他心急如焚还不能表现什么。

李默的妻子阿离，绝对没有表面的那么人畜无害。孟不凡怎么跟妹妹聊的，阿离对男人李默的态度究竟如何，现在什么也不清楚。

这些都是潜藏的危局。

还有就是诸如老刘这样短暂脱离过组织，最近又冒头的同志。

单独考核有些冒昧，不考核又无法完全信任，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关系着一条线上所有同志的安危。

高压之下的队伍，并不好带。

李默走后，齐多娣找了个机会打了电话，打的是顾东来那边的电话，响三声就挂。不管是顾嫂还是顾东来，知道三声提醒是有事情，顾嫂听见了也会告诉顾东来。顾东来会告诉郑开奇，齐多娣会去那个居民楼跟等待郑开奇。

现在能让他俩见面的事情，都是大事，或者积攒的情报太多，需要见面捋一捋。

齐多娣这边的电话目前不需要担心监听的问题，日本人和几个租界还是保持面子上的互不干涉。

就是郑开奇这边，谁也不知道日本人控制的电话局会不会实时监听。

他需要见到郑开奇，老孟的事情别人能隐瞒，郑开奇是不能隐瞒的。他需要听听郑开奇的判断。

他有好多事情要跟郑开奇沟通。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齐多娣连中央局的领导都不敢完全相信。

他有些疲惫。最近总是会想起跟郑开奇初次见面时的情景。

一个姐夫被杀，上线断联，一心求死。

一个同志惨死眼前，自己被冤枉，满肚子委屈。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走出了一条新路。

恍如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