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着粉色长短针绣扁金线长裙，满头珠翠的秀美少女逆着落日的余晖走了进来。

“是鸾儿回来了。”李固连忙调整情绪，擦干泪水，起身招呼：“今日诗会如何？”

“甚有意思，女儿做了首诗得了满堂彩。”李卿鸾说着拿出一块玉佩：“这是赢得的彩头，刚好给父亲做生辰礼，”

“不愧是爹最得意的女儿，鸾儿这份礼物爹爹很喜欢。”李固笑着道。

李卿鸾看了一眼地上的木盒子：“父亲，你是去逛庙会了么，怎么买了这么多小玩意？”李卿鸾说着拿起一个香囊：“这香囊看着还不错，父亲能送给女儿么？”

婉清看着李卿鸾拿起李卿棠给李固绣的香囊，急的真想上手给抢过来，刚想开口说话却见李卿棠对她摇了摇头。

李固自是没有犹豫地同意：“鸾儿喜欢就拿去吧。”

婉清听李固这么痛快就把李卿棠送他的生辰礼物随意送给了李卿鸾，气的眼睛都红了。

李卿棠起身，一手扶着习素，一手捂着胸口，娇弱地走过去笑着道：“妹妹能喜欢这个香囊真是太好了，我给妹妹也绣了一个，本来还怕妹妹嫌弃，如今倒是放心了。”

李卿鸾看着面前的李卿棠，心里突兀地生出一股危机感，她知道李卿棠毁容了，但李卿棠露在面纱外面的这双眉眼真真是让人讨厌啊。

“姐姐有心了，只要是姐姐送到，妹妹什么都喜欢。”李卿鸾笑着，在看到李卿棠身上这身衣服后笑容僵硬了一下。

“姐姐这衣服真好看。”

李卿棠笑了：“是吧，我也是第一次穿这么好看的裙子，这还要感谢母亲，是她送我的。”刚刚她裙子被茶水湿了，慕舒云就让人给了她一套新的裙子，虽然胸部紧了些，裙子稍微短了些，但这用料和针线都是一等一的，想来最初是给李卿鸾准备的。

李卿鸾咬着后槽牙，她早就看上了这匹料子特意求了慕舒云做了衣服，就等着在永嘉公主的游园会上大放异彩，这衣服怎么会出现在李卿棠的身上！

“这可是浮光锦做的裙子，是我求了好久母亲才给我做的。”李卿鸾笑着道：“姐姐穿着的确好看极了。”

“啊..”李卿棠先是惊讶然后露出惶恐之色：“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妹妹的衣服，我刚穿没多久，这就给妹妹换下来。”

“婉清快帮我拿一套衣服出来。”

李卿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要你穿你穿过的衣服：“不必了，姐姐喜欢送给姐姐就好了。”

李卿棠摇了摇头很快便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条淡蓝色的素罗裙，头上原本的珠花因为换了裙子和颜色不搭也摘了下来，站在满身绮罗珠翠的李卿鸾身边，对比的甚是惨烈。

李固想起李卿棠之前说的话：“鸾儿不差那一件衣服，你就留着吧。”

“可...”李卿棠摇头：“姨娘说我是庶出的，又是姐姐，合该把好东西都让给妹妹，这般金贵的裙子还是妹妹留着穿吧，姨娘不爱让我出门抛头露面，这么好看的裙子给我就浪费了。”

“别听你姨娘胡说！”李固怒道：“你也是我女儿，是侯府千金，什么金贵的东西都使得，明日就让你母亲给你多做几身衣服，也多添点首饰。”

“谢谢父亲。”李卿棠满脸濡慕地看着李固，这神态让李固很是受用。

柳扶桑告诉她，有时不争就是一种争，退一步往往获得的更多。

“好了，宴席要开了，棠儿你身子不好，又...”李固把到嘴边的‘毁了容’给吞了回去：“就别去折腾了，好好歇着，我让人把饭菜送到你的房里。”他虽有担心李卿棠的身子，但更多的是怕李卿棠离京这么多年忘了规矩，尤其要吃饭免不了得掀开面纱，他可不想在其他几房面前惹笑话。

“谢父亲体恤。”李卿棠行个了礼，脚步微晃，习素连忙搀扶住。

“文信找个娇子把大小姐送回去。”李固吩咐身边的随从。

文信闻言问道：“老爷，把大小姐送到哪？”府中的小姐公子们到12岁就有自己的小院子，但因为李卿棠十岁就离开了，这么多年一直未回来，便一直没有分配过院子。

“这...”

“那就先送回漪澜院吧。”

漪澜院的下人见到李卿棠回来都有些诧异，赵嬷嬷连忙道：“姑娘稍等，您这回来的突然，房间还未来得及收拾。”

“无碍。”李卿棠笑着道：“就我之前住的房间便好，你们忙去，我记得路。”

李卿棠直接带着人过去，却发现她那房间灰都落了好厚一层，怕是自她离开后都没人进来打扫过，一进去都呛得慌。

李卿棠咳嗽的整个人差点又晕过去，文信见这模样，连忙又去回禀。

李固一听眉头紧锁，慕舒云道：“先让卿棠去客院住几日，明天我让人把望春轩收拾出来给卿棠住吧。”

“也只能如此了。”

孙姨娘装晕装了半晌才悠悠醒来，然后就听说李卿棠已经住进了客院。

第38章 卿鸾

她狠狠地在院子里发了一顿脾气，该死的，该死的，怎么就失败了！

那群刺客难道真的被抓住了，他们不会供出了自己吧？

还有那个钱妈妈，是她来信说李卿棠死了的，难道她背叛自己了，可她儿子还在自己手里，全家都靠着她吃饭呢！

刺客那边她并没有留下什么指向自己的线索，留的信还是伪造慕舒云的字迹，可她该怎么解释今天发的一切呢？

孙姨娘想着想着又气了起来，都怪李卿棠那个小贱蹄子，她如果死了哪有那么多事！

李卿棠坐在浴桶内，婉清和习素在一旁伺候。

“小姐这皮肤真好，跟刚出锅的豆腐似的。”婉清一边帮李卿棠擦背一边夸赞：“我今个儿瞅见那侯夫人，真是顶顶漂亮，我还以为那名动京城的二小姐得长得多好看，这一看那二小姐长得也不过如此，根本与咱姑娘比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觉得这二小姐长得比起夫人，更像孙姨娘一些。”习素替李卿棠梳着头发道。

李卿棠笑了笑：“这侯府不比玄音观，小心隔墙有耳，这种话以后可要少说。”

“奴婢晓得的。”婉清神色暗了下来：“小姐，这只来了半天，可这半天发生的事一出接一出，我感觉这府里人的心眼子比那莲藕都多，以后我们可怎么办啊。”

“怕什么？你今日演的很好啊。”李卿棠其实也有些忐忑，但她不能表现出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真的是钱妈妈和孙姨娘要害您么？”婉清道：“我不明白，姨娘可是您的亲生母亲啊，她怎么能这样对您。”

“这世上易子而食，卖女求荣的事多的去了，她应该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吧。”李卿棠拨弄着浴桶里的玫瑰花瓣：“总会一天我们会得到这个答案的。”

这一觉李卿棠睡得并不踏实，她又梦到前世的悲惨记忆，醒来时出了一身冷汗。

洗漱过后李卿棠去了金玉苑给慕舒云请安。

“身子有好些么？”慕舒云问。

“回母亲，好多了。”

“那就好，用早膳了么？”

“还未，卿棠寻思给母亲请完安再用早膳。”

“那就过来一起吧。”慕舒云招呼李卿棠坐下：“你父亲上朝未归，你二妹妹还未起，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让小厨房给你加几道。”

“回母亲，卿棠不挑食，这些已经很丰盛了。”

“梅清，去炖一碗血燕来。”慕舒云道：“兰桂，你去库房把刚到的布料都拿来，一会让大姑娘挑一挑。”

慕舒云三两句话就把屋里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李卿棠见状也道：“习素、婉清你俩去把我给夫人准备的礼物拿来。”

“是。”

随着丫鬟们的离去，屋中只剩下李卿棠和慕舒云。

“母亲有话想同我说？”

“那封信是你让婉清给我的？还故意让我不要提前透露你回来的消息？”慕舒云开门见山。

李卿棠起身行礼：“是我做的，望母亲宽恕。”

“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坐下边吃边说。”慕舒云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把这封信偷偷交给我，你难道不该给官府或者侯爷么？”

“卿棠虽愚笨但还分得清究竟是谁真心对我好。”李卿棠道：“当年多亏了母亲才能在府中多呆了两年，也是多亏了母亲才能去苏州，这些年有母亲给的银子和慕家的照顾，我过的倒是比之前在侯府还自由快乐了些。”

“之前在苏州遇劫时还是慕家正初表哥救了我，若没有正初表哥，我早就死在苏州了，所以我不信母亲会派人来刺杀我。”

“是正初那孩子救了你？”

“嗯。”李卿棠点头：“镖行也是母亲托慕家为我找的，那些镖师为救我死伤一片，所以我觉得是有人想把我的死算在您的头上，我在看到这封信后便没有上交府衙。”

李卿棠继续道：“我只是一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庶女，从未得罪过任何人，想来想去同时要害我们两个的只能是这侯府里的人，于是就想诈一下，或许能找到凶手。”

“那你有结果了么？”

李卿棠摇了摇头：“昨个儿以为我死了的只有孙姨娘，但..但不可能是她呀。”

慕舒云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就蹦出过孙冷雪的脸，但的确也不太可能是她，为了陷害她而杀掉自己的亲女儿，怎么想都有些太离谱了。

“这件事你就不要想了，交给官府就好。”慕舒云安慰道：“我已经派人去打扫望春轩了，再委屈你在客院住几日。”

“不委屈的，这已经比我之前住过的所有地方都要好了。”李卿棠看着慕舒云，只觉得内心有丝丝暖流，虽然现在还便相认，但她相信那一天不会远。

“吃过饭你记得去给你祖母请个安。”慕舒云提醒道。

“是，母亲。”

“对了，后天永嘉公主举办了一个游园会，你那两个妹妹都会去，你也一起吧。”慕舒云说完又怕李卿棠因为脸的害了癣而有压力：“若是你不愿去也没关系。”

“我愿意的，我还从未参加过什么游园会呢。”李卿棠声音中带着几分欣喜，这次她可不会让李卿鸾再出风头了。

“现做衣服是来不及了，明日我带你去出门去买一些，顺便再挑挑首饰，你这正是好年纪，该多打扮打扮。”慕舒云也带着笑意道。

几年不见这大姑娘比小时候看着开朗大方，也聪明多了，这倒是个好变化。

两人说完话，梅清和兰桂陆续回来，慕舒云见李卿棠对着几匹布都很喜欢的样子便都让人送了过去，这时婉清和习素也大包小卷地走了过来。

后院除了管家、几个管事和侯爷的贴身随从外，其他男性都在外院伺候，得到召唤才能进来，所以林风和林雨都留在了外院等着。

婉清抱着酒坛子还未进门，慕舒云就闻到了一股子熟悉的香味。

“这是春风楼的百果香。”

“你怎么知道我爱喝这个？”慕舒云已经好久没有喝过这个酒了，嫁入侯府的第一年她还会小酌几杯，但如今不是年节她滴酒不沾，便是年节也只喝一两杯，毕竟喝酒误事。

“这是我给您做的骑马服。”李卿棠又拿出一套衣服：“也不知道尺寸合不合适，若是不合适我再给您改。”

慕舒云看着袖口那一圈海棠花，笑了：“你有心了。”

“母亲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慕舒云笑着提醒：“好孩子，眼下你祖母该是诵完经了，你此时去刚刚好。”若是去晚了，老太太免不了又要怪罪。

“那卿棠先去拜见祖母。”

离开金玉苑，李卿棠脸上带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玉钗，这是出门前慕舒云替她戴上的。

“小姐，您好像很喜欢夫人？”

“有这么明显？”

“嗯。”习素点头。

“对我好的人，我自然是喜欢的。”李卿棠道：“一会要见祖母，你们两个就老实跟在我身后，恭敬着些，千万别多说话。”

她那个祖母可不像李固那般好糊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