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汐本来低着头同阿斯理玩耍，闻言抬头，轻笑一声很温柔：“你又如何得知我未曾见过魔界？我见过很多很多不一样的魔界。如果你现在生活的魔界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你却还有心情在这里喝酒，本就是你这个魔君失职。”

“作为君王，你不能治下，让妖族的人祸害人间，导致真龙之子受害，若是真的改变了天道规则，这份报应你猜最终落在谁的头上？”

唐汐的语气温和，并没有严肃苛责的味道，甚至表情也是柔和的，并非神仙一贯高高在上教训别人的样子，可却让魔君溟殇有种到被上位者教训的错觉，或许是师长，或许是前辈，或许是上级。

那种感觉很奇妙。

魔君溟殇回神再看的时候，唐汐又和那只神兽一起玩耍了，仿佛刚才听到的一切都是幻觉。

“那请问汐月少君，本君该如何做呢？”

魔君溟殇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问了，不过既然问了就听听这个人的回答吧。

唐汐摇头，她再次抬头看着魔君溟殇问：“你可知道神仙最常做的事情是什么吗？”

“保护六界太平，护佑六界众生？”

“魔族是否在六界众生之中，妖族是否也在六界众生之中？”

唐汐反问魔君溟殇，这个答案毋庸置疑，必须是，活着所有生灵均在六界众生之中。

唐汐继续说，“总是说众生平等，其实从来就没有平等这个说法，自诩有能力改变他人命运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有把自己放在平等的位置上面——他要的就是与众不同，高高在上。”

“神仙最常做的的事情是……冷眼旁观、见死不救。”

“唯有众生皆苦，才能彰显强者的伟大。”

“我很好奇，九重天与魔族因为什么到了这么多年，魔君大人能否为我解惑？”

“不记得了，从我儿时懂事开始，两族之间的争斗从来没有停止过。平静一段时间后便会打上一次，彼此之间没有谁服气谁，各自部落也多，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导致的冲突纷争也多。”

“这话听着，魔君大人似乎也厌烦这样子的生活。”

“烦。”

魔君溟殇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觉得杯子太小了不够意思，直接用酒壶灌了几口酒，“烦，很烦，可是很烦也要打。两族之争，无法安生，小打小闹的有，大吵大闹的也有，血流成河的有，尸横遍野的也有。说生灵涂炭嘛，两族之间也没有哪个处于颓势。”

“九重天上有五帝支撑，魔族有我和十大长老，我们两族之间的实力旗鼓相当。我同你师父交手也有一万年，未分胜负。或许将来啊，就是我的徒弟同你较量了。”

魔君溟殇也颇有感慨。

唐汐莞尔一笑说：“不会有那一天的。”温和语气中透出十分笃定。

魔君溟殇扯了嘴角实在笑不出来：“你似乎对你师父很有信心啊？”

“还是说你对本君很有信心啊？”

唐汐看着肆意张狂的魔君溟殇，叹了一口气说：“大约对自己没有信心吧，可能活不到那个时候了。”

魔君溟殇听后笑了：“你倒是很有趣啊，汐月少君。”

“每个生命有每个生命不同的重量，每个生命有每个生命不同的责任，每个生命有每个生命不同的无可奈何。”

“所以你也有你的无可奈何吗？你的无可奈何是什么？”

唐汐站起来了，伸手去接昏暗之中从天上掉下来的雨滴，很凉，“大概……是不能与你说的。”

此时的魔君溟殇觉得这个年岁很小的孩子身上背负着一个故事，她却一直没有宣之于口。可谁人的无可奈何能宣之于口呢。尽管宣之于口，又能得到谁的理解呢！任何生命谁不是在默默承受生命的重量，承受生命带来的责任，承受生命活着的无可奈何。

君王职责？

魔君溟殇他以为自己一直做的足够好的，今日一番聊下来，才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到一样，没有负起责任，让他的子民安居乐业，没有担当起该有的担子,总是得过且过，以为平息了战争就结束了自己的责任。

魔君溟殇在想，自己讨厌神族高高在上的样子，自己何尝不是这般呢！也不过是换了一个对象高高在上而已。相对于神族对他族的高高在上，魔君溟殇觉得自己似乎更讨厌一些，他素来对着他的子民他的属下不客气。

唐汐收回手，侧头看着魔君说：“如何做君王是一门很难的功课，需要花毕生的时间去钻研的，没有人知道哪一条路适合你，也没有人能够知道你能走上哪一条路，所有的东西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经验中慢慢走出自己一条道路，形成自己一套的法则。

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这条路，注定了只能走下去，没有停下的时候。”

魔君溟殇思考了好一会儿唐汐的话，她总是平静看待这一切，通透又冷静。

魔君溟殇对唐汐说：“你比我想象的要难对付多了。”

“不过好像这样子的日子有意思多了。”

青焱帝君耳边传来了魔君溟殇放肆的笑声，他知道唐汐出门了，大约在聊天，不过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事情，能让堂堂魔君如此失态。

“别人都休息着呢，你别吵到他们了。”

魔君溟殇听着唐汐糯叽叽的抱怨，又灌了一口酒说：“果然如白止帝君所说的温柔可爱贴心啊！”

“青焱帝君能得到你这个徒弟，算是他的福气了。说起来论杀孽，本君可能不如你的师父青焱帝君来得重。”

魔君溟殇感慨了一下，“若是将来我能得一个好徒弟，我一定要把你从九重天抢过来，给我徒弟当儿媳。两族联姻，有助和平共处。”

魔龙水生听到魔君溟殇的话，眼神亮了亮，似乎挺高兴的。

魔君溟殇也觉察了魔龙水生的情绪，不过也没有说些什么。他对唐汐示意回廊那头——青焱帝君缓步走来：“你的好师父啊，来接你回去讲床头小故事了。”

“今夜汐儿多有叨扰了。”

魔君溟殇不喜欢青焱帝君这般冷静淡定的模样说：“不觉得叨扰，本君觉得可以再聊聊天，只要青焱帝君同意便好，甚至可以留下来旁听，本君也是乐意的。”

“可是我不乐意啊，夜深了，师父，我们回去了。”

唐汐抱起阿斯理，笑着同青焱帝君离开。

魔君溟殇很是不爽说了一句：“小屁孩。”

魔君溟殇看着两人并肩一起走的样子，有种意外的协调与般配，青焱帝君此人素来有着强者的气势，如今与一个小女孩有这种并肩同步的感觉，又感觉十分祥和，与金系神力的攻击性十分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