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很寂静，先前苏言只觉得这有些清冷，如今却有感到些许死沉沉的意味。

白熊警官朝苏言走来，周围排列的路灯在地面投射出虚实不定的倒影。最后，他站在了离苏言十米左右的地方。

“你和其他外来者有些不一样。”白熊警官开口了。

苏言不算意外，在梦魇级的副本里，遇到和无神村的boss一样能识别玩家的npc也正常。

“那不知道，你能否给我们这些外来者一些方便，放我们‘出去’呢？”

苏言试探着问道。

白熊警官露出一抹冷笑，“你们想出去，那最开始，又为什么要进来呢？”

一番对峙下来，两边心里基本都交了底。

白熊警官知道苏言已经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少许真相，而苏言则明白，白熊警官立场绝非中立，不会轻易协助自己。

换而言之，很难搞。

“好吧。”苏言放弃了靠嘴遁通关副本的想法。

“那我们不如来聊聊，你的事情？”苏言认真道：“我们都是一样的存在，为什么要相互阻碍呢？”

他已经知道了世界观的真相，因此更不明白白熊身上的反常。

“说说看吧，你眼中的这个世界。”

白熊警官没有直接回答，问道。

苏言知道，这是给自己一个推进世界观的机会了。

“一开始，我只以为这是一个鬼怪混存的怪异世界，所以，对于违背常理的现象，我并没有多在意。”

“毕竟，在我眼里的常识，可能在这个世界里，根本不适用。”苏言比划着手指。

“但很快我就发现，除去在办案时的异常，整个世界都充斥着严谨的逻辑。”

“身边的npc就是最大的提示。”

“和黑熊侦探交流时，只要不是涉及世界观详实的，他都表现得彬彬有礼，谈吐都符合一位睿智的绅士。”

“副本载入这么多玩家也不是为了让我们组团通关，只是想告诉我们，「每一个人」都在做着「相同」的事。”

“而最重要的，也是副本载入前最明显的提示。”苏言顿了顿，然后说道。

“「心灵幽都」”

白熊警官目光闪了闪。

“如果由宏观过渡到微观，很多事情都会变得合理。”

苏言伸开双手，感受着这座庞大的城市。

“就像是工作细胞中的世界一样。”

“当我们把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血管，每一块器官，都看作是一块领土的话。”

“那么人体内的各种血细胞、白细胞都能拟人化成本土的居民。”

“不过，我们这座城市有些不一样，它里面的居民，是由一个人的各类情绪思想的拟人化。”

“工作细胞的工作，让人的身体维持稳定。而我们这些‘情绪’的工作，则是让人的精神维持稳定。”

“这，便是我们每天在做的事情了。”苏言指了指白熊警官，又指了指自己。

算上此刻正在楼上睡觉的黑熊侦探，他们“哥三”就是城市里再普通不过的一组小单位。

“你知道吗，在现实世界的某个地方，平均每天每50秒就会发生一起接触性犯罪。”

“以十倍记，没触犯法律的灰色领域将扩大十倍，而只是日常生活中的不文明行为又会扩大十倍。”

“每天、每时、每刻。”

“实际上哪怕再善良本分的人，在他的潜意识里，每天都会有大量的「恶念」产生。”

“而我们的工作，便是循环往复地，将这些「恶念」给铲除。”

“始于「正义」，循于「理性」，归于「责任」。”

“这，便是我们的「身份」了。”

苏言看着白熊警官，眼中一片漠然。

从黑熊侦探手里拿到最后一块拼图后，他心中的推论基本已经成型。

要是一切都按正常情况发展，对于象征理性的黑熊侦探，和象征责任的白熊警官，他都会抱有一定的敬意。

哪怕对方可能只是微观层面不存在的一个人物，但也始终长年累月在这座「心灵幽都」里惩治着各种「恶念」。

“我不理解的是，你已经存在了这么久，又为什么要背叛其他两人呢？”

“背叛？我只是在做我该做的事。”

白熊警官面无表情道。

“强行对各位「理性」进行思想控制，强行扭曲他们的逻辑观念，让那些「恶念」更为肆虐，就是你该做的？”

苏言冷声问道。

“欧文一家的案件也好，其他玩家遇到的奇葩审判也好，恐怕都是你这类存在在暗中的操纵吧。”

“不然，按黑熊侦探表现出的办案效率，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白熊侦探陷入了沉默。

“你们这些外来者的出现，是我最大的失职。”

白熊侦探的话，变相承认了苏言的指认。

他，就是这座心灵都市异样来源的幕后黑手。

也是他，让整座城市渐渐被「恶念」所侵略。

【当前世界观推进：45%】

提示音响起。

苏言微微皱了皱眉，这世界观的破解数值比他想象的低很多。

“所以呢？”白熊警官开口了。

阴森的月光下，他的话语似乎别有意味。

“什么？”苏言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内心隐隐浮现些许不安。

“我就算为恶，又与你有什么关系？”白熊警官淡然道。

“就像「理性」说过的，他可以是遵循原则的福尔摩斯，也可以是狡诈妄为的莫里亚蒂。”

“我是「责任」，但又凭什么一定要是行使正义的责任。”

白熊警官这句话落下，苏言立马面色一变。

能说出这句话，说明当时白熊警官也在监视着他们，但当时并没有任何警惕度的增长。

苏言心中陡然跳出一个荒谬的推测。

白熊警官的存在，可能远比他想象的要高级太多。

“你现在这么坚定，无非是因为你站在了正确的立场。”

“但你这份自认为的「正义」，就不能是扭曲的心灵被强行捏造而出的吗？”

白熊警官忽然向前一步，苏言震惊的发现，他的视野里，白熊警官和周遭的景象都开始扭曲。

而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控住。

“你是不是忘了……这里可是「梦魇级」的副本。”

白熊警官的口中。

跳出令苏言瞳孔震颤的话语。

而下一句话，更是彻底将苏言拉进无底的深渊。

“你到现在，有想明白自己的「主线任务」吗？”

寒意像是连绵不绝的潮水，将苏言彻底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