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半。

小钟山靠近山腰处，随处可见四名武警一组，拿着防爆盾，戴着钢盔，牵着警犬在山上的各种杂草丛中搜寻着。

太阳刺眼，山脚下，数台军卡和省内多家电视台的车停在路边，有记者在路边，拿着采音麦，正在实况播报，马路中央，拉着警戒线，警戒线百余米处，乌央乌央的全是人。

男女老少，老幼妇孺，有卷着裤管穿解放鞋的中年农民，有拿着洗衣板的家庭主妇，有调皮的旷课过来凑热闹的小学生、初中生，也有捧着保温杯，满头白发耄耋老人。

小钟山下山的马路有很多条，但此时此刻，几乎每一条马路上，都挤满了人，每一条马路上，也都有地方派出去的民警在维持秩序。

搜捕工作已经进行快一天了。

盘县就这么大，所有外出马路都被堵死，全县的居民都动员起来，袁承茂没有跑出去的可能。

如果跑不出去，他能躲在哪？

小钟山！

这几乎是唯一可能。

山脚马路上，某台军用卡车旁边的草坪上，一个临时搭建的简易帐篷内。

一个眉毛很浓，模样粗犷地武警说道，“队长，电视台的记者也来了，待在这挺碍事的，用不用把他们赶走？”

“不用，袁承茂四天时间连续杀七个，这事儿已经是全国性新闻了，这事儿捂是捂不住的。”

“不是这个意思。”粗犷武警沉吟说道，“小钟山山体绵延数十里，是凉都有名的大荒山，咱们声势浩大的搜山，但即使袁承茂躲在深山里，也不见得马上就得抓得住袁承茂，这些个记者待在这瞎几把报道，属实是帮倒忙。”

“压力肯定有，但你能咋办？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浓眉武警没敢辩驳，思考一会后说道，“...队长，我有个法子，如果袁承茂真藏在山里的话，或许可以早点抓住他。”

“你说。”

“也不一定管用...嗯，咱弄个喇叭...”浓眉武警挠挠头，就在队长耳畔说了起来。

...

下午四点多。

搜山行动持续，但依旧没抓到袁承茂。

这个人像是从盘县蒸发了一样，从他在盘县枪杀娄伯和牛娃四人开始，到此刻已经过了整整36小时。

起码五六百名武警被调至盘县，拉网式搜查，并且全县40多万人，除了八十岁的老人，和十岁以下的孩子外，老百姓的力量也调动起来，可即便如此，整整36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找到袁承茂。

国人永远喜欢凑热闹，山脚下的马路上，附近赶来的村民热情不减，有的人从家里搬来桌子，就在路边的干田里，摆上两桌，一伙人坐在田里打牌，边等！

还有的放学的小孩在田里追逐打闹。

实话说，其实这挺危险的。

袁承茂手里有枪，且杀人如麻，谁也不知道他藏在哪，万一从某个草垛里蹦出来，可能就会造成无辜伤亡。

...

山上背阴面某小山洞里。

已经整整一天多水米未进的袁承茂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窝深陷，头发一绺一绺的黏着头皮，满头都是灰，仅仅一天多时间，才四十不到的他看起来老了十多岁。

这个山洞的位置有点巧妙，卡在两个两个小山崖边，山洞出口外，是一个差不多八十度的碎石斜坡，斜坡能有七八米高，坡上的杂草灌丛刚好掩盖洞口。

想到一个好的藏身地不容易，袁承茂不想动了，也不敢动了。

他虽然看不见山脚下的警察，更听不见山脚下喧闹杂乱的议论与谩骂，但常年刀尖行走，危机感是有的，他知道，警察肯定来了，而且不少，而且，在步步逼近。

昨天夜里到现在，袁承茂发呆一样坐在山洞内，想了很多。

他想起了自己的童年，想到自己在学校被欺负的模样，也想到自己在县里擦皮鞋时，因为不小心，划破了顾客皮鞋时，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模样，还想起了先天近视的母亲站在家门口，喊他回来吃饭的模样，也想起在五溪野吉坪镇街头，自己用枪抵在阿辉额头时，对方眼底涌现的惊愕与绝望。

往事一幕一幕，就仿佛昨日才发生一样，电影般一帧一帧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他很清楚，这一次，恐怕很难再逃脱了，他也想过弃枪下山，主动自首，这样子，死罪虽然跑不了，但起码能多活几个月。

但他又不甘心，极度的不甘心。

他还有四颗子弹，如果注定要走，干嘛不轰轰烈烈？

浑浑噩噩，思绪万千间，黑哥仿佛听见外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黑哥瞬间睁开眼，眼底的迷糊霎时消散，他本能的一把抓住身旁的枪，然后伸长了脖子，往山下看去。

隐隐约约间，黑哥看见三个穿着迷彩服的武警，牵着一条防暴犬，正摸索着往这边走来。

顷刻间，黑哥趴在山洞口，屏住呼吸，眼神无比锐利地盯着下面的警察，已经上膛的枪，指着下方的某个警察。

这一刻，黑哥内心所有的忐忑焦虑消失不见，他匍匐的身躯微微颤动，这种颤动不是紧张恐惧，而是兴奋和歇斯底里的癫狂！

“汪汪汪！”

一个身材壮硕的武警，牵着防暴犬，处在两个小山崖中间，正当他忽略头顶的山洞，正准备带着防暴犬走过去时，防暴犬突然狂吠起来，一边叫，一边四肢刨着地面，发疯了一般，往斜坡上爬！

“王鑫！过来！过来这边？这里好像有个山洞！”壮硕武警喊道。

“哗啦！”

旁边武警见状，抬头一看，立马举着枪，小跑过来。

“玛德！”

黑哥使劲锤了一把地面，面容狰狞，眼眸里尽是彻底的癫狂！

“呯！”

黑哥率先开了一枪！子弹打在其中一名武警的肚皮上，后者反应过来，立马举着防爆盾，躲在防爆盾后，脸色有些苍白地怒吼，“小心！！”

“哗啦！”

数名武警立马散开，举着防爆盾，眼神宛若鹰隼一样，仰头盯着山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