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鱼是个聪明人，她会明白自己的暗示的，接下来就看她的选择了。

若她选择了楚渊，他不会再让人去打扰她的生活。

若她选择了自己，那等到一年后，自己会去见她，为她戴上一支发簪。

……

金水县，县城的人很多，到处都在拆除，重建。

当初跑了很多人，地方都空置出来，拆迁工作没有太大的纠纷。

只不过那些投身建设的百姓，一个个都跟只有半条命吊着一样神态萎靡。

他们每天只能吃个半饱，随便劳作一下就跟身体被掏空了一般。

好在楚渊不问工程的进度，那些监工也没有催促，并未把他们往死路上逼。

劳作一天，喝完粥，由县衙安排马车，将精疲力竭的他们送到各自的村庄。

工程的进度出奇的慢，金水县如今遍地废墟，一片狼藉，不知道的还以为当初各部落联军杀进来了，烧杀抢掠才造成这个局面。

这些时间，楚渊每天都给姜栩和苏沐雪上药，药效很不错。

苏沐雪因为是新伤，已经快要痊愈了，可苏璃脸上的伤太久了，虽然也有明显的好转，但彻底恢复如初，则还需要一些日子。

不过对于她，楚渊有着足够的耐心。

田地里的庄稼已经发芽，和它们一起破土而出的还有杂草。

百姓们似乎并未把杂草的危害看得有多大，基本都是等草长高了才会下地，用锄头把杂草铲断。

一些勤快一点的百姓，在草还在小的时候，便会扛着锄头下地，也是用锄头把草铲断。

对此，楚渊大发雷霆过一次，整整训了农业部部长林义一晚上。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到一半就给上一脚）……

他和林义说明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管杂草是小是大，只要它一天还扎根在土里，那就是在跟庄稼争抢土地营养。

就算你把上面的杂草铲断，留在里面的根须，依旧还在贪婪的汲取营养，生出新的草芽。

楚渊的要求就是斩草除根，清理杂草的时候，必须用锄头掘土，将杂草连根拔起。

也不知道是这世界还没有耕犁，还是单纯的金水县没有，总之曲辕犁的构造也不算复杂，楚渊已经安排人去造了，等下一季的翻耕播种才能用上。

楚渊知识浅薄，说不上耕犁的种种作用。

但他知道曲辕犁是农耕时代一大进步，能将土层翻耕更深，也方便清理草种草根等等。

反正肯定是有着巨大用处的。

……

林义挨了楚渊一顿训，第二天就带着人去各村实施政策要求去了。

楚渊也停止了县城的工程，将众多青壮聚集在一起。

他也懒得和这些刁民解释利害关系，就一句话：“地是你们的，地里的庄稼是救你们命能让你们果脯的东西，

若你们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地里的庄稼，也别指望着永远有人能给你们擦屁股。”

田间又多了很多忙碌的身影。

……

这一天，楚渊从睡梦中醒来，小苏璃乖巧的坐在床边，一脸温柔的看着他。

楚渊一时间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没睡醒，平日里自己醒来的时候，小苏璃已经在忙其他的事了。

偏头看了眼窗外，日上三竿，并不是自己醒早了，好像小苏璃是特意在等待自己。

他也很快发现了异样，小苏璃又将青丝盖住了半边脸。

楚渊没来由的慌了神，一脚踢开被子起身，眼中满是焦急。

他的手有些颤抖，不敢去碰苏璃的脸，喉咙沙哑：“可是药出了问题？”

若真是自己药出了问题，害得小苏璃的脸更严重了，他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在原谅自己了。

看到楚渊如此焦急担忧的神情，苏璃笑了笑，却突然红了眼眶。

楚渊的心仿佛被针刺痛。

苏璃的笑还是那般温柔，好似一汪春水。

她双手捧着楚渊的手，想要说些什么，却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她只是温柔的捧着他的手，将手掌盖在被发丝掩盖住的半张脸上。

她松开手，依偎着楚渊的手掌，像只慵懒的小猫，蹭了蹭。

楚渊瞳孔放大，他的手掌在颤抖。

掌心滑嫩的触感传来，没有了烫疤的褶皱和凸起，好似婴儿的肌肤，柔软嫩滑。

“咕咚~”楚渊吞咽了一口口水，眼中的欣喜仿佛实质一般包裹了苏璃的全身。

因为激动，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好，好了？”

苏璃乖巧的点头，蹭得楚渊的掌心酥酥痒痒的。

此时苏璃也调整了情绪：“楚大夫，你为我掀开发丝好不好？”

可一开口，泪水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滴在楚渊的手心。

顺着手掌和脸颊的接触面，一直滚到手臂。

今天她起床梳洗的时候，看着铜镜里恢复如初的脸，她整个人当时就愣住了。

她先前也幻想过，若是自己的脸好了，自己会怎样？高兴的失声痛哭？还是开心的大喊大叫欢呼雀跃？

可都不是，她只是晃神良久，不受控制的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安静的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哭着也笑着。

她只是习惯了被毁容的半边脸，不是不在乎啊。

梳洗过后，她便垂下半边青丝，安静的坐在床边等待楚渊醒来。

她想要以初见时的模样，和楚渊相见。

这一次，她不再一身狼狈满是泥泞，也不再是那寒冷刺骨的深冬，而是鸟语花香的盛春。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熬过了那个寒冬啊……

真的很难熬，但熬过了。

因为他，且都是因为他。

上天垂怜，允我遇到了最好的你，洗净满身泥污，唯想见你，与君道上一声：早上好。

“好。”楚渊温柔的笑着。

苏璃能够从他明亮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倒影，有且只有自己。

楚渊的动作很轻很温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划伤她婴儿般粉嫩的肌肤一般。

他轻柔的将苏璃的发丝撩至耳后，像是新婚燕尔时，夫君为娘子掀起红盖头。

被发丝盖住的眸子中涌入亮光，苏璃微微偏头，朝着他露出最温柔也最为致命的笑容。

这一刻，美在楚渊的眼中具象化了。

阁楼下院子里肆意绽放的桃花没了色彩，阵阵花香也不及苏璃身上的芬芳。

看着那一汪春水的眸子，楚渊也释然的笑了，他突然觉得，已然无憾。

或许自己重生至此，为的就是这一刻与她相视一笑。

她，很美，盖过了盛春，压得桃花低了头。

徐徐春风自窗户吹入，吹得苏璃那完美无瑕的脸上小小绒毛微微摆动。

她已经褪去伤疤的地方，其实肤色还是有些许突兀的，不过楚渊清楚，要不了几天就能和原本的肌肤一样了。

苏沐雪便是例子。

“小苏璃。”

“嗯。”

“你唤我一声夫君好不好？”

“夫君。”

“娘子。”

楚渊再也抑制不住，将苏璃拥入怀中，他搂得很紧，生怕这是一场梦境，自己一松手，梦就醒了。

苏璃也紧紧的搂着楚渊，恨不得将自己揉入他的身体里面。

……

……

……

……

（或许，也可以把这个当做一个结局，心底以为的轰轰烈烈，到头来也只是平平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