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吴涯的家里闹得天翻地覆，许贞念家里也不太平。

许贞念回到家时，发现许知恩正坐在沙发上，既不是看电视，也不在打电话，而是在坐等她回来。

许知恩难得用很严肃的口吻问：“你去哪了？为什么那么晚回来？学校不是五点就放学了吗？“

许贞念低头换鞋淡定地说：“我们去看一位老师，他要离开学校了。“

许知恩警觉地问：“我们？你和哪些人一些去的？”

许贞念跑进卫生间，许知恩跟了过来，许贞念关上门说：“我要上大号！就是和滨海中学的同学啊，你好奇什么。”

许知恩在门外问：“男的女的？”

许贞念洗完手出来，许知恩还在等她，许贞念知道这一顿唐僧问是逃不过去了，她干脆坐到她身边说：“你问吧，你还想知道啥？”

许知恩反而不问了，母女俩在沙发上各怀心思沉默了一会。

还是许知恩先开的口，“念念，还有一学年，你就安安心心把高三给我读完，妈妈什么也不指望，就指望你考个好大学……“

许贞念把头靠到她肩膀上说：“妈妈，我是在努力啊，我一天才睡觉六小时，除了上课做作业去图书馆上洗手间，我哪也没去。上洗手间都是用跑的。你看我都瘦了。”

她把许知恩的手放到了自己肚子上说：“你看我肚子上的肉都没了。“

许知恩噗嗤就笑了说：“你这个年纪肚子上哪来的肉啊？你别给我打马虎眼，你最近在学校碰到什么事没有？你不是说上洗手间都得用跑的吗？那你咋还打上排球了呢？“

许贞念猛然抬头说：“又有谁给你递小喇叭了？妈，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们陈老师是个好老师，硬是让他们给排挤出滨海了。妈，我现在才明白，冤假错案是怎么发生的，原来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就活生生发生了，而我，却那样无能为力……“

许贞念又倒在她肩膀上说：“唉！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啊，就是看到错的事，心里明白却得忍气吞声。”

许知恩拍拍她肩膀说：“也不尽然了，有时候恶会得逞，但它不会永远得逞。善会受挫，但善也会爆发。“

许贞念再次猛然抬头看着她说：“妈呀，许知恩，你变得深沉有学问了，谁调教的？“

许知恩佯装生气地说：“你妈我，好歹也中专毕业，读过几本书，知道点为人处事的道理。你们这个年纪容易目中无人，大人的世界在你们眼里都那么不堪似的。可是你们哪知道大人的难处？”

许贞念呆呆地看着她问：“那你今天晚上是三娘教子啊还是岳母刺字？”

许知恩哭笑不得地：“哎呀，现在是说也说不过你了，打也打不过你了，可怎么办呢？”

许贞念倒在她膝盖上撒娇地说：“好办，供着。”

许知恩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你呀，正像姥姥说的，头发硬又多的女孩，犟，主意多，磨难也多。”

许贞念在家一天和魏秋丹打了足足有半天的电话，魏秋丹在电话里从还珠1讲到了还珠2，从台版流星花园讲到了山寨版的，从延四中学的男女同学，老师，校长，讲到了延祥市轰动一时的谋杀案和各种社会新闻，再到街头八卦，许贞念听得津津有味，魏秋丹讲得口干舌燥，然后说：“哎，轮到你了，你咋光听不说呢？”

许贞念张口结舌，半天才说：“我咋觉得我经历的事都那么无趣呢？“

许贞念好不容易恋恋不舍地挂断电话，电话没过两分钟骤然又响了，她拿起来说：“丹丹，你还没讲够啊？我耳机都快被炸聋了。”

电话里一个男声说：“我不是丹丹。”

许贞念一听这声音，是成雨翔，但她又不敢确认，试探地问：“成雨翔吗？”

成雨翔轻声地笑了说：“还好，你还记得我的声音。”

成雨翔的父亲已经调回省里的海洋生物研究所，但只是给了个副科级待遇，他父亲一气之下辞职带着老婆去D国给儿子陪读去了，并且申请了D国的工作签证。

因为奶奶病危，正好成雨翔又逢假期，所以全家回国了一趟。成雨翔奶奶家离滨海不远，成雨翔爸爸单位分给他的一套公寓已经可以卖了，所以他爸就顺便回来卖个房。

成雨翔执意要一道回滨海，他说要见见高中的同学，比如，曹子歌。成爸就跟他说，“你这些都是无用社交你明白吗？你不应该回头看，你应该往前看。你现在交往的应该是D国K大的那帮人，他们才是你将来工作上要用得上的人脉。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你要把有限的精力放在有用的社交上。”

成雨翔非常想说，“你的社交一直有用，那为什么在你调回去的时候，没有人能帮你一把呢？”但他咽回去了，他不想在这件事上和父亲有冲突，他觉得自己和母亲一样，都已经深深知道，和他父亲正面起冲突，都是非常不明智的事。

“你就不要和他争辩，他爱说啥就说啥，你干你的。”这是成母对付成父的方式，这种耳濡目染让成雨翔和父亲的关系表面上非常和谐，波澜不惊，但是成雨翔对父亲的反感却与日俱增。

成雨翔和高中同学的见面方式 ，是去篮球场打一场篮球。

许贞念骑着车赶到成雨翔说的体育公园时，成雨翔和曹子歌，还有三班的另一个男生许健已经开打了，许贞念把车一放，脱下外套就加入了进来。

这三个男生都有意让着许贞念，许贞念一口气就投进了好几个，许贞念边拍球边说：“不好玩呀，你们都认真点！”

成雨翔对其他两人笑着说：“听见没？不拿点本事出来要被人家嫌弃了！”

成雨翔上篮的时候许贞念举手拦了一下，成雨翔没刹住，俩人撞到了一起，许贞念脸红了了一下说：“我，我休息一会。”

成雨翔也吓了一跳，因为他碰到了许贞念的胸。接下来的球他也打得风中凌乱，丢球，动作变形，脚步也乱了。

曹子歌喘息着说：“行了，不打了，我也好久没打了。你不知道，陈老师出事后，体育课都只剩下达标项目练习了。”

成雨翔关切地：“陈老师出事？陈老师能出什么事呀？他一个体育老师。”

曹子歌回头看了许贞念一眼说：“想要毁掉一个体育老师的名声，还能有几种方式？”

成雨翔把球一把投入篮筐说：“没想到滨海中学的斗争还升级了？”

成雨翔明天就要离开滨海，他们四个人在体育公园门口的休闲吧里一起吃了个晚饭，休闲吧里有披萨。

曹子歌对成雨翔在K大的生活很感兴趣，成雨翔却说，比起国内大学来，国外的大学读起来非常辛苦，拿K大为例，它每年的毕业率其实只有百分之七十还不到，就是说有三成的同学是毕不了业的，还有的是中途读不下去退学的。

所以能坚持下来的同学都要付出更多的努力。

成雨翔Y语很好，但是D语是从头学起，他说在K大，他有时候一天只睡四小时，现在勉强能听懂老师的课。

“我对自己高估了，毕竟一门新的语言需要时间的累积，我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不过，D语有很多跟Y语能融汇贯通的地方，我找到了方式突破就快了。”成雨翔在说学习上的事都是举重若轻。

“你才睡四个小时？我还觉得我睡六个小时有多委屈啊，原来学霸的世界果然是我不能企及的。”许贞念由衷地感叹。

曹子歌看了一眼许贞念说：“你也很厉害啊，滨海中学的借读生，历来没有能进B梯队的。”

成雨翔有些欣喜地说：“看来进入A梯队指日可待啊。”

许贞念有点窘迫地说：“别说我了，还是多说说你在K大的生活吧。D国我们也没去过，你也说说呀。”

成雨翔虽然读的是大一，但是带他进K大的教授已经把他拉到自己的研究室开始参与一些项目的研究，有心要培养他，所以他的生活基本上都在校园里，他甚至都没出过K大所在的城市。

D国研究怎么样他还不知道。

许贞念好奇地问：“你为什么放弃这边的K大选择那边的K大？这两个K大有什么区别吗？”

成雨翔看着她说：“有，选择不同的学校，其实就是选择了不同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