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奶奶……”

“毛子哥说，他说，他会回来娶我！”

见到他的奶奶，这么多年来最关心他们俩的人，秀秀的泪水好像失守了。

没有掩饰的放声大哭，趴在她跟前泪水扑簌扑簌的流下来。

床上的老人掩着面张了张口，话都堵在喉咙里，眼眶布满泪水，喜悦一点也不比她少，用手不住地抚摸着她的头。

“好啊，太好了，这臭小子他，他终于开窍了......”

一老一小抱着哭成一团，好像要哭尽哭干积蓄了这么多年的委屈。

她虽然是他的奶奶，可也断不能逼迫他娶妻，家里谁都没有这个资格，所有的钱都是他的血和汗换来的。

这一家都是老实人，在毛长丰也就是老猫的争斗里，他父亲一家之主的位置被他架空，等他在部队里站稳了脚跟，一家人更是只听他的。

在所有的弟弟妹妹的眼里，他们大哥才是家里的一家之主，他们爸那么凶狠的人被他治得服服帖帖，再也没有打过他们的妈。

家里的规矩也立下了，男人不能打骂女人，所以不止是秀秀，村里的女人都想嫁到他家，他底下几个弟弟都娶了妻生了子。

在他们的心里，秀秀就是他们的大嫂，因为他们大哥只对她一个人笑过，也打了招呼让家里人照顾着她。

在毛家，她除了没有一纸婚约，大门从来都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老猫的奶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但每次她一提结婚的事，毛子就会露出一种让她看了十分心疼的眼神。

她也不忍心，只祈祷着她的孙子能平安，别再打仗了。别的什么也不敢求了。

甚至不敢再为秀秀求一桩婚事，只是语重心长的劝她，别再等了。

女人的这一生啊，也就这样，嫁人生子操持自己的小家，她也就是这么过来的，结果么，不也就这样。

她带完儿子女儿，带孙子孙女，但当她病了躺下了，大多数家人也只是决定放弃，她变成了累赘。

她其实早就想一死了之了，何必这么苦苦的拖累活着的人，但她一生的付出好像还是积了点福气，她的这个大孙子重亲情。

老猫没有放弃她，这是让他在穷苦童年里唯一感受过温暖的人，只能说他身上的一丝一丝的善念都是她给的。

是她一手一丝一丝的收集给他串联起来的，因为他至少得到了这样的温暖，有一个人始终会关心他有没有吃饱。

作为家里的大哥，有什么吃的他都是让着弟妹的，他宁愿饿肚子，只有奶奶看透了狼狈，一口一口的从口里省出来给他。

这世间的情说不清道不明，但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好了的。

奶奶没享过福，万万不能让她就这么早早的就走了，走得满是遗憾，所以老猫挣的所有工资奖金早就写清了。

也跟家里人明令规定了，这是用来给老太太续命的，药是不能停的，她愿意吃什么就买什么，要时不时的抱她出去晒太阳。

要有人给她擦身子带她方便，本来毛家都有人轮着干这个活儿，但是都干得心不甘情不愿，老太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秀秀是真心实意的，可能因为她真的深爱着一个人，爱屋及乌，也爱着他所爱的一切。

知道他在这个地方最在乎最紧张的就是奶奶，所以她就想离奶奶更近，好像这样也就离他更近了一点。

从奶奶口里听到他的童年趣事，听他前半生吃的苦，看他这几年受的累，她特别心疼。

但是这种心疼没有渠道宣之于口，知道他在不断的进步，秀秀也悄悄的学习认字，先学的就是他的名字。

他在替百姓负重前行，秀秀在替他负重前行，家里的弟弟妹妹都会写信告诉他秀秀姐把奶奶照顾得可好了。

他很生气，但又不能让怒火蔓延到秀秀身上，原本就给不了她一个家，他更狠不下心来把她的路也封死。

其实怎么会不心动呢，从十几岁的时候，他最窘迫的时候，有一个笑意吟吟的姑娘满脸真诚的给他吃的。

那些她自以为的小心翼翼他全放在心里，承诺一定要出人头地，一定要有能力让她脸上的笑意永存。

可是路一步一步走，好像踏进了深渊，越来越危险，让他越来越不安。

如果给不了她完整的陪伴，还是不要耽误她了，还未曾许出的诺言就这么一直埋在心底。

在每一个睡不着的深夜，想着的都是她的笑脸，那么温柔那么大方，不嫌弃的握住他粗糙黑瘦的手。

悄悄给他送水躲在树后的她，这是他珍藏的回忆，只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拿出来怀念。

怎么会不喜欢呢，她的喜欢点亮了年少迷茫无助的他。

“秀秀，秀秀，来让奶奶仔细看看。”

秀秀抬起哭得通红的双眼，像个小兔子，有些害羞的让奶奶打量着她，下意识的把手放在身后。

“漂亮，还是个小姑娘，和十八岁一样漂亮，这臭小子占大便宜了！”

“奶奶，是我占便宜了，我......”

毛奶奶见她妄自菲薄，一下子就拉下了脸，就像个老小孩。

“谁说的，你能做的很多大小伙做得都不如你，奶奶觉得你比毛子还厉害。”

老人把她的手握在手里，细细的摩挲，每一丝的纹路和刺痛，都是她成长的痕迹。

“是他对不起你，但又是我对不起他，说到底啊，还是我这个老不死的活得太长了！”

“奶奶！你再这样我可生气了，你明知道毛子哥最紧张的就是您，呜呜呜，不许说这话！”

’好了，是奶奶说错话了，秀秀不哭了，都要做新娘子了，可不能再这么哭了。”

说到新娘子，秀秀白皙的脸蛋上浮现一抹红，还有最后一步才能成为新娘子呢，老猫信的最后一句是，你愿意嫁给我吗，请回信。

这封信跨越漫天的飞雪，终于送到了她的手里，对于送信的人来说是十五天，对于她来说，这封信在从南到北飘摇了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