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笑拜完走向门口，禾彤见状，一把拉住了她。

禾彤一手拉着笑笑，他望着夫人虔诚的背影，内心的感恩不少于夫人。

\"禾林呢？″

禾彤的眼光四处搜寻。

他牵着笑笑，跨出寺门，走下石阶。

“哥哥！”笑笑的小手指着银杏树间，来回穿梭的小人影。

禾林正在练师父自创的心意六合拳，其拳法在岳氏形意拳上做了改进。

讲究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

禾林刚练两年，拳法的火候还未达到如无人之境，但他在银杏林间穿梭往来，倒还自如。

笑笑挣脱禾彤的大手，像一个红火球滚向了禾林。

禾彤的眼中，回到了乾隆十六年，阳春三月。

“彤儿啊，小茹嫁过来也有几年光景了，我怕是等不到见孙子那一天啦！”

老夫人卧在病榻上已一年之久，最近日渐消瘦。她握着禾彤的手，话中甚是忧虑。

“娘，您放心！我们很快会有孩子的。”

禾彤抚摸着老夫人日渐干枯的手背，安慰道。

\"我放心，放心！你们会有孩子的。\"

老夫人挥了挥手，禾彤为她捻好被子，退了出来。

“小茹，我们去给娘祈福吧！今天天气不错，又正逢初一。”

禾彤从老夫人房中出来，转过门廊，到了夫人程茹的针绣房中。

\"好啊！我收拾下就陪你去。\"

夫人程茹放下手中的针线，和一只待绣的童鞋。在她身后的桌面上，已整整齐齐摆了六双鞋，大小不同，样式各异。

禾彤和程茹两人来到山门外，远远瞧见了两列兵勇，在山门两边威武站立。

\"今天是什么日子？难道有大官爷在寺中？\"

程茹很少出门，这种阵仗也少见。

\"听说当今皇上，第二次下江南。不会已到了惠山吧。\"

禾彤拉着夫人的手，沿着石梯缓缓而上。

惠山住持正在大雄宝殿诵念经文。

一行信众跟着跪拜唱诵。其中不乏还穿着官服的当地官爷。

禾彤，程茹二人见状，赶紧合掌跪拜。

寺中的义工见状，给夫妻二人各发了一本《弥勒菩萨上生经》。

抑扬顿挫的诵经声，让禾彤和程茹的心，很快静了下来，十分虔诚。

一个多小时之后，义工又给了夫妻二人发了《观世音菩萨普门品》诵唱。

夫人程茹的心中，一直挥之不去的强烈愿望，祈求观音赐子。

大雄宝殿的左右方和正前方，都雕刻有千佛图。

佛的仪态各异，让整个大厅的祥和之色顿增。

随着法事的接近尾声，一行信众跟随住持绕佛唱颂《佛说阿弥陀经》。

禾彤第一次加入这类法事，庄严，敬慕之情油然而生。

大雄宝殿外也排了长长的礼佛队伍，直至山门外。每个人都合掌祈祷，面露虔诚。

法事完毕，禾彤，程茹两人来到门边，各自合掌而立。

住持一手端着圣水杯，一手捻着杨柳枝。只听他念念有词，有缘幸众的头顶就会被撒上观音水。

禾彤，程茹二人也是幸运者之列。

禾彤的心中和程茹的愿望一样强烈，当观音圣水点向他的头顶时，他的口中默念有词，\"祈求观音菩萨赐子，我定当恩惠弱小病穷\"。

礼佛完毕，时辰已至午时。太阳当空而照。三月的阳光，和熙温暖。万物在阳光的拂照下，发出勃勃生机。

禾彤和夫人程茹站在寺门口，十八棵银杏已长出嫩黄的细叶，密密层层，或挤在一起，或独姿低空。

健壮的树干，像十八个罗汉驻守山门的两旁。形态各异的枝条，犹如十八罗汉的手臂，打着各式醉拳。

或屈或伸。或长或短。或握手抱拳。或单拳接掌。

\"夫人，我们回去吧。菩萨会满足我们的心愿的\"，禾彤拉着程茹的手，缓缓地拾级而下。

\"嗯！噢！\"一个小孩的哭声吸引了夫妻两人的注意。

他俩循声寻找，一个小男孩蹲坐在一棵银杏树下，满脸泪痕。

他的衣服略显污迹，倒也算干净。眼泪流过的小脸，依然白中带红。

禾彤和程茹同时蹲下身子，小男孩止住了哭声。

\"孩子，你从哪里来？叫什么名字？\"

程茹温柔地问他，并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头。

小男孩摇了摇头，也许是哭累了，哭忘了，他紧闭着嘴唇，两眼汪汪，望着两人，什么也没说。

也许是哭声费力的缘故，他的单帽已经汗湿。

程茹将手伸进了孩子的后背，\"凉凉的，后背单衣湿漉漉的。\"

程茹拿出自己的手绢，垫在了孩子的后背上。

小男孩顺势抓住了程茹的手，不肯松开。

禾彤环顾四周，没见焦虑的寻孩之人。

\"我们带孩子去那边石凳上坐坐，看有没有寻找之人。\"

程茹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孩子有些沉，在程茹的怀中微闭着双眼，正在慢慢睡去。

禾彤扶着程茹，坐在了石凳上。

三月的石凳还有些微凉。程茹抱着沉睡的小孩，眼神焦急地寻找来往之人。

每个走过的路人都脸色平静。

树荫下，睡着的小孩还没醒来。他睡得很香，像是在他娘的怀抱中。

\"老爷，我的手臂麻了，得歇会儿。″

禾彤从夫人怀中接过小男孩。他噜了噜嘴唇，仍然没有醒。

\"午时已过了，还没人来认领。要不我们把孩子带回去吧。″

禾彤看着小男孩清秀的脸蛋，浓眉大眼，顿生喜爱。

\"也许是我们和这个小孩有缘份吧。″

禾彤转头望着夫人，征求她的意见。

\"我也很喜欢他，特别亲近的感觉。\"

程茹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小男孩的脸蛋。他只是微微地甩了一下头，又睡着了。他的嘴角上扬，居然有微笑。

\"老爷，你看！他笑了。″

程茹内心激动，想去亲一口小男孩的小脸蛋。

\"别，别弄醒了他。″

禾彤微侧身子，避开了程茹的冲动之举。

\"小茹，这孩子就叫禾林吧。这么多的银杏树，本就是一片银杏林\"。

禾彤坐在银杏林中，微风吹过，银杏叶仿佛发出沙沙的响声，表示赞同。

阳光穿过树叶，落在地上，晃动的光影，像是小男孩醒来后的笑脸。

\"好！我们回去吧。娘会等急了。\"

程茹站起身，挽着禾彤的手臂。

\"看到这个小男孩，娘不知会有多高兴！\"

禾彤抱着小男孩，和夫人并肩朝马车走去。

\"哇！哇！哥哥撞倒了我。\"

笑笑大哭的声音惊扰了禾彤的回忆，他快步走到笑笑面前。

\"练武之人，怎么能轻易哭鼻子呢？\"禾彤蹲下身，帮笑笑擦脸。

\"爹，不是我撞的，是妹妹用力过猛，自己撞在了树杆上。″

禾林快跑过来，向他爹解释。

\"好啦！好啦！我们笑笑最乖了。″禾彤抱起笑笑，″走，我们去找你们的娘。\"

禾林走在前面，在石阶上，他转回望了一眼银杏林，若有所思。

惠山寺内，程茹礼香三支，跪拜了每一个菩萨。

她一圈拜下来，又回到了刚才的观音殿内。

她的目光落在了观音大士的散财童子和龙女的身上。

她正凝目寻思。

\"娘，娘！\"笑笑从禾彤手中滑下来，小跑向前，到了程茹身边。

笑笑的两个圆形的小辫子，在她圆圆的脑门上晃动着。绯红圆圆的脸，像极了观音大士身边的龙女。

\"娘，我也要拜菩萨。\"

禾林自取了三支香，举过头顶，礼拜了三次，然后将檀香稳稳地插入了香炉中。

他因练功修为，举手投足之间，自带干净利落，英爽之气。

禾彤脑中一晃，刚见到禾林时的样子，发式，脸型。

\"怎么和散财童子这么像呢？\"

\"当！\"余音悠长，正在寻思的禾彤，被寺庙的钟声吸引住了。

\"夫人，我们带孩子们去敲钟吧！\"

禾彤说着，从怀中掏出三百文钱，放进了功德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