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应龙转头看了我一眼，淡淡一笑，并未说话，便转过头去默默开车。

可是，他笑容里的那丝不自然，仍然被我捕捉到了。

我一向喜欢观察，也善于观察，这大概是因为我没有朋友的缘故。

“作为警察，为了破案，为了达到自己的某种目的，就可以不顾一切、不择手段吗？”我的质问十分轻柔和平静，但我真的生气了。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人，甚至是个可怕的恶魔，但我的恶只是对于那些对我恶的人，而不是随便的操控和玩弄他人。

不是吹牛，凭我的真实背景，在这座香城里，我可以横行无忌。

他不看我，嘴角微微扯动出一丝淡淡的笑意，若无其事的说道：“你的推断很精彩，也很动听，但只是推断而已，一切都与我无关。”

“身为刑警，为达目的，不惜阴谋算计，不惜牺牲他人性命，你这样做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和国家，对得起你肩上的警徽吗？”我的声音依然十分轻柔和平静，我的双眼依旧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的侧脸。

他没有回头，没有吭声，从侧面看他的脸，是面无表情的，虽然这样看东西很不全面，但是他的心境明显有些波动，起伏不稳，这影响了他对油门和刹车的掌控，虽然细微，但我感觉得到。

这超于常人的敏锐感知之力，与我自己的习惯自然有关，但更大的原因却是来自于我脸上的那副面具。

我并不想成为一个可怕的恶魔。

我也从不主动去挑衅任何一个人。

只是，一路走来，总是有那么些人故意将我一步步的逼上了恶魔之路。

既如此，那我便成魔又如何！

就像我身边这位满口仁义道德的警察。

我凝盯着他的侧脸，轻轻道：“你就这么的想我死吗？也对，你要给他们报仇，你要寻求所谓的真相和答案，甚至于你以为只要我这个恶魔死了，这个世上就会少死很多人。可人终究会死，特别是那些该死的垃圾和败类，既然寻死，那就不如早点死掉，也好少祸害这世界。其实，你要真是这样一个嫉恶如仇、大公无私之人，我倒也真的敬佩你，可惜你不是。在这件事情上面，你一定还有着什么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你自以为自己出于一片好心，自以为自己很无私，很伟大，其实你什么都不是，屁都不是。”

他那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缓缓用力，手背上青筋暴突，似一条条恶心的蚯蚓在蠕动和挣扎，但当那些蚯蚓渐渐隐没入血肉之中，他的双手已经松缓而平静。

他微微转头，淡淡地瞥了我一眼，又很快转过了头去，一边开车，一边淡定而坚定的说道：“我一直都对得起人民，对得起党和国家，对得起我肩上的警徽，更对得起我自己。”

我冷笑一声，不无讽刺的说道：“可你对不起他们。而且，你还为我埋下了一个杀招，那便是香堂。如果你不从中挑拨和利用黑蛇和黑熊来对付我，黑蛇和黑熊很可能不会死，就算要死也不会死在我的家里，那么罗森的死也许不会波及到我，你当然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你便要推波助澜，让一切都成为既定和现实，不会出现多余的意外。现在好了，他们都死了，就算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与我有关，就算所有的证据都证明与我无关，罗森那位加入香堂的大哥恐怕也不会在乎这些，他一定会把这笔账全都算到我的头上，迟早有一天，那个杀招会触动。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一旁静静地看戏就是了，这一招很高很妙啊。”

我直视着他的侧脸，尽量压制着满腔的怒气和杀气，深呼吸，冷冷道：“想必你已经把我的信息散布出去了，香堂的人应该很快便会知晓，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了。你这一手，无疑是将一把利剑悬在了我的头顶上虽然不知道这一剑什么时候才会砍下来，但它从今以后都会一直悬在我的头顶上，时时刻刻都在威胁着我，除非我死，亦或是我毁了这把剑和手持这把剑的人。不然，我以后的人生恐怕都要提心吊胆、不得安宁了。”

稍作停顿，我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冷冷道：“你这般行事，这般不择手段，这般阴险狠毒，难道你就不怕报应吗？”

他的脖子明显缩了一下。

我笑了笑，幽幽叹道：“你不是亲眼看见过吗？你不是知道这世上有鬼吗？我记得我告诉过你，我就是恶鬼，你做了这么多的亏心事，就不怕半夜被鬼叫门吗？”

他的身子微微一颤，瞬间变得有些僵硬起来，不过他毕竟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而且本身的经验和素质就远超常人，所以他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回头看了我一眼，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尽显从容平静，简直毫无破绽。

就在这时，车子缓缓地驶进了香城风区刑警大队大院之中，他关掉了发动机，并未急着下车，静默了片刻，然后看着我，幽幽笑道：“你很想让我死？”

我静静地回迎着他的目光，轻声笑道：“不是我想让你死，是你想让我死。”

他淡然一笑，毫不在乎的说道：“反正你我迟早都会死的。”

“那我也只会死在我自己的手里。”我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我若不想死，这世上谁也不能让我死，便是阎王也不行。”

“人，生不由己，死，亦不由己。”他似有感而发，而后看着我，轻声叹道：“不得不说，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很适合干警察这行。”

我一动不动的凝视着他的双眼，想看出些破绽，可是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我不相信我的直觉错了。

那么就是还有什么地方我没有想通，没有想到。

他微微一笑，不容我继续多想深想，推开车门下了车。

无奈，我只能收敛了心神，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慕幽香已经下了车，正站在车外静静地凝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