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以沫的轻声呼唤下，前方的梁修愣住了。

但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应答。

直到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笑着对他说道，“阿泽，姐姐叫你呢，你怎么不理她？”

梁修抬眸看着眼前的老人，缓缓地，一点点扬起唇角。

随后站起，转身看向王以沫。

他笑着走过去，笑着拉起她的手，倾身靠近她的耳畔，小声问道，“姐，你刚刚叫我……阿泽？你和奶奶一样痴呆啦？”

王以沫也觉得莫名其妙，她刚刚怎么就脱口而出了这个已经被世人遗忘的名字？

可是却就在那莫名其妙的一刻，她的脑海里有无数的记忆碎片在猛烈地晃动，一片一片地又重合成了一个特别完整的故事。

梁修和温泽真的很像。

特别是那双温柔如水，看她时那么专注的眼眸。

小傻子其实不算太傻，他只是不说话，他只是不论什么时候都在笑，别人欺负他时，他笑；别人骂他小傻子时，他笑；她给他展示那奇怪的贺式掌法、带着他做大侠时，他也笑。

王以沫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治愈人心、这么干净清纯的笑容；

但后来，她在梁修脸上见到过。

所以她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对这个“诡计多端”的小受，产生了情愫。

还有后来，林香玉最开始调查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就调查到了梁修很早以前就在关注她。

而在那次南山遇险，所有人都在逃命，梁修却朝她奔赴而来时的场景，在当时她就在他的身上看到了温泽的影子。

再想想奶奶。

从第一次奶奶见到梁修的时候，就笃定他是她的孙子。

可是……

温泽死了。

她每年都会去扫墓，那个小傻子被埋在土里，早已腐烂发臭。

而奶奶……

就像梁修说的，奶奶患了老年痴呆，她的话又怎么能信呢？

明明只是一个天马行空的念头，却又有一种让她希望落空的悲伤。

王以沫看着眼前的梁修，在刚才，她多么希望梁修跑来告诉她，姐姐，你终于认出我来了，我就是你的阿泽啊。

如果是这样，那该多好。

但现实不是童话故事，这些天方夜谭般的美好，永远都不可能出现。

可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摸摸梁修的头，再摸摸他的发，眸光流转间在他的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停在那双温柔的眼眸。

“你和他很像，所以奶奶才会认错。”她也才会有了那么疯狂的期待。

梁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以沫的话却让奶奶听到了。

奶奶一听，很不乐意，“小沫！你在说什么啊？！你没有认错，他就是阿泽！他就是我的孙子阿泽，他就是化成了灰，变成了鬼，我都能认出来！”

奶奶的话中带着孩童般的任性，笃定。

王以沫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好好好，他就是你的阿泽，你没有认错，是我认错了。”

“你怎么不和阿泽结婚啊？你不是说过要和阿泽结婚的吗？！可是你穿着婚纱，新郎却不是他！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孙子了？！”

小时候谁没玩“爸爸妈妈”的游戏，王以沫的确也有和阿泽玩过，但不懂事时玩的游戏，许下的诺言，谁又会当真呢？

但奶奶好像陪同着阿泽，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时候。

王以沫哄了奶奶好一会儿，才把任性如同孩子般的老人哄好了。

这期间，梁修没有再参与进来，换他远远地看着她们。

临走时，奶奶还拉住王以沫的手，特认真地给她说悄悄话——

“小沫，他就是阿泽奶奶真的没有认错，只是阿泽长大了，你可能没有认出来。”

王以沫觉得奶奶真的像孩子，又任性又倔强，对自己认定的东西怎么都说不动她。

“不信，你试试他就知道了。”

王以沫愣了愣。

又听奶奶讲，“阿泽不爱吃酸的，也不爱吃辣，他还害怕小狗，他以前被狗咬过，所以后来见到狗就会被吓得到处跑！阿泽还最怕你生气了，我打他，他都要犟，但你一骂他，他就忍不住要哭的！还有还有……”

奶奶不停地讲，王以沫也听得越来越认真。

现在的奶奶一点也不像得了老年痴呆的样子，她记忆真好，关于温泽的一点点小事，她都还记得那么清楚。

有些事情连她都不知道，在如今听来，又是温馨又是怀念。

回去路上王以沫开车，梁修坐在副驾驶。

突然路上窜出了一只小狗，她连忙踩下刹车，可路中间的小狗却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来回转了几个圈后，竟然就趴在马路中间休息了起来。

王以沫刚想下车把它赶走，却又忽然愣了愣，转头对梁修说了句，“你去把它抱走。”

梁修看了看她，点头，下车。

王以沫便坐在车上，静静地看着梁修走到了小狗身旁蹲下，开始和它讲道理。

但这小狗是个不讲道理的主，任梁修怎么说，愣是不挪一下。

实在没有办法，梁修又作势要打它，可小狗似乎也看出这个人的温柔，根本就不害怕。

最后，王以沫看见梁修伸手把小狗抱了起来……

心中又是一阵无声的叹息。

记忆中，温泽的确是很怕狗的，别说抱了，他根本就不会靠狗这么近。

再看梁修的神情，没有一点牵强，特别自然，他甚至还在抚摸狗狗的头，最后小心翼翼地把狗放在了马路边的草丛里。

梁修回到车上，车继续前行。

但王以沫又想起了一件事。

梁修好像的确不爱吃酸的，以前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只要她买的水果有一点点酸，梁修都不会碰一下。

他也的确不怎么吃辣，这一点她早就发现了，所有后来给梁修做菜的时候都会避开太过刺激的味道。

现在想起来，梁修和温泽的口味倒是很像的。

“姐，在这儿停一下吧。”

这个地方很熟悉。

因为养老院离市区很远，哪怕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车和行人，也要开挺久的时间。

所以之前他们每次来了养老院回家的时候，都会在这个风景优美的地方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们把车停在沙滩上，面朝大海，看着夕阳西下。

片刻后，她听到梁修问，“姐，我不是你的阿泽，你是不是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