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我与妈妈一起，收拾着午餐之后的桌子，婶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换了一件运动衣服，也系上了奶奶平时用的围裙，和我们一起。

虽然她是第一次来，但我们也并没有花多少精力便熟识。她仍旧麻利地帮着忙，完全不像一个仅比我大一点点的女孩，倒是个勤劳的女人的模样。

想来也十分惭愧，我确实不如。

后来才听妈妈说，婶婶仅比我大三岁，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遵守礼节。

吃过午饭后不久，本来天气还算正常的模样，突然有了阴沉的感觉。虽然乡村里到处都是团圆的烟火气，可是雨水却从来没有节日的概念。

隔壁也有几个叔叔伯伯到家里来，他们在我家里的堂屋吃饭的桌子上开展了春节的必修课之打牌。另外的一群小孩子则在宽屋檐下的石桌上进行着小孩子玩的扑克牌。唯一不同的是，小孩子输了，就在脸上用口水贴着纸条，而大人们输了则直接细数着人民币。

我很无聊，但也对这些活动没有太大兴趣，而且随着年龄增长，我越来越静了，好像那些社交活动，耗费的精力真的太多了，消费不起。

这段时间以来，姗姗基本上每天都会打电话来，聊着最日常的东西，而李仁也会给我打电话，只不过他一般是两三天打一次。

这天下午，他们都在楼下玩，妈妈也陪着爸爸在打牌。她总是这样，爸爸打牌的时候，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真不知从何处养成的那般体贴媳妇模样。

我躺在二楼我的卧室里，是奶奶为我铺好的床单被套，是十分朴素的牡丹花样式，就是农村集市上最常见也最受欢迎的样式了。

阴冷的气息笼罩着外面的天地，也渗透进屋里的每一寸空间。

整个上午，我一直在活动，前前后后地转来转去，倒也不觉得冷，甚至还会有点毛毛汗的感觉。这会儿真闲下来，一点也不觉得暖和，再加上洒落的雨水，更是如此。

我并没有脱衣服，只是在被窝里享受着片刻柔软又温暖的棉被。就连李仁打电话来，我也是蜷缩在被窝里接的。

“春节快乐。”一开头便进入正题的李仁，倒是认真地说着祝福语。

“谢谢，你也一样。春节快乐！”我说的也是真话。

“怎么这么早就打电话了？”我很疑惑。毕竟没有归家的他，与我们有着不小的时差，此时想来他应该是清晨的模样。

“嗯，刚起床。”他答。

“给叔叔阿姨打电话没？”我问。

“没，一会儿接近你们那边晚饭的时候，会跟他们聊的。”李仁说。

“那我岂不是很荣幸，这么早就收到你的祝福啦。”我玩笑地说。

“嗯，今天起得很早，想着你们春节，想跟你说祝福。”他说得欲言又止。

“谢谢呢。国外过节的氛围很浓吗？”我未曾出过国，也不理解他身处的环境究竟是怎样的模样。

“没有，呆会儿仍然要上课。只不过今晚会有同学一起过节，只是略晚一些。”李仁说着。

“真羡慕你，又觉得身处他乡的你好像有点可怜。”我说着实话。

“是非常可怜。我从来没有想过，原来平时并不觉得团聚的春节有何不同，只有这次，真的不能回家的时候，才越发觉得传统节日的意义，凝聚的东西确实很重要。”他好像又有点哲学家的模样了，开始思考起那么高深的问题。

“你是不是该去上课了？”我试着问，也觉得该结束通话了。每次，我都尽量提醒着他，毕竟长途电话实在太贵，若不是他打给我，我不一定舍得花钱跟他聊天。

“你那边天气怎样？”他却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

“外面下着小雨了，有些阴冷。不过我在被窝里，倒也暖和。你呢？你那边下雨了吗？”我说。

“这边的冬天也比较冷，像重庆的那种冷湿冷湿的样子，雨也经常下，虽然不大，倒也是常客。”李仁介绍着。

“我总觉得跟你聊天对你来说，太浪费了。”我说。

“今天春节，怎会浪费？”李仁反驳。

“不过，我确实到时间了，马上就出门。拜拜。”他应该也是着急出门的，我们结束了聊天。

雨还在下，我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好像再继续躺下去，整个人都这样阴沉下去了。

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也因为思想指挥着行动，我起床下楼。

楼下十分热闹，打牌的声音此起彼伏。

婶婶带弟弟妹妹正打着伞，在院坝中间，扮演着淋雨的小公主和小王子，倒是蛮和谐的亲子画面。

“姐姐，你也来扮演公主吧。”泽羽过来拉着我的手。

“姐姐若当了公主，你就只能当小公主了喔。”我笑着说。

“那我们可以一起当公主啊，实在不行，姐姐也可以扮演王后。”泽羽继续说道。

“王后已经有了呀。”我拉着她的小手，指向婶婶。

泽羽好像明白了，不再坚持。

泽旭立马又想到了新的主意，“姐姐，我们一起去摘野菜吧，我好久没去摘野菜了。”

“可不行，在下雨呢。”婶婶说。

“等雨停了，路干了些再去。你们也还有几天才回，咱们可以明天或者后天去呀。”我跟泽旭解释着。

他俩很乖，不再吵闹，再一次投入到他们的公主与王子的角色中。

雨，没有影响春节的氛围。

雨，从来都不是阻隔。

这一天，我收到了许多朋友发来的节日短信，但没有收到阿仁的信息。

事实上，我也没有主动给他发节日短信了，但我却贪心地期待。一个站在雨中的人，却总觉得别人会给自己递伞，是个傻子。

我的手机相册还有一张曾经我们俩一起拍的合照，那张照片早已不是我的屏保，但我知道它在角落，雨水大概已经将它打湿。

大概是因为雨吧，我的情绪不好。但没有人知晓，我仍旧是我，悲伤得毫无半点征兆。

也是在这一天，2009年结束的这一天，我删掉了它。

而那个我已经能熟练背诵的手机号码，我也加入了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