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宽广海洋。

只有中央剩下了一小块金色的斑点。

天上星星点点、月华高挂，但海面上却没有倒影，像是把一切星光都吞没了。

不时海面上刮过几阵狂风，却只能偶尔泛起几道涟漪。

就像是……一片正在死去的海。

这是鬼神的神力海洋，他的力量源泉。

只是原本这片海洋是灿灿的紫金色，不时巨浪滔天，电闪雷鸣，神火横空，冲刷、洗涤、净化着他的神魂和神体。

但和常空签订缔结契约的那天之后，他的神力便开始逐渐消失，或者说，是被缔结神书的锁链所限制住了。

其实所有的守护神都会这样，当耗尽了这些神力之后，他们便成为了一名普通的人，在地球上过完这短短的几十年后，重回天庭。

这缔结锁链上附着着来自于宇宙最深处的莫名规则和能量，将鬼神的浩瀚神力尽数屏蔽，明明就在那里，却一丝一毫也无法使用。

那神力海洋上偶尔泛起的涟漪，则是在危急关头用往生瞳唤醒的神力。

而鬼神的一身本领、万千神通，也只剩下了这个往生瞳。

因此即便深知这个男孩儿有着特殊的身世，他仍然想把常空暴揍一顿。

直到今天。

直到常空握住他的手的那一瞬间。

那漆黑的湖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紫金色的光点，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那紫金色的光点便如流星赶月一般迅速地在海面上蔓延开去。天空之中也开始隐隐震动，云层间也渐渐有了雷鸣电闪之势。

这一刻，已经几百年没哭过的鬼神眼眶里甚至开始积攒起了眼泪。

但这种激动仅仅持续了三秒便戛然而止。

紫金色的海面边界正在以一个极其缓慢的速度缩小着。

常空气鼓鼓地甩开鬼神白皙嫩滑的大手，气愤之中还夹杂着一点点的恐惧，因为刚刚握住的某个瞬间大脑和小火炉都给他传来了极为欢喜和幸福的信号。

好嫩、好滑、好舒服……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常空在心里双手合十，连诵三声佛号。

只是下一瞬间，自己的左手又被那只白皙的大手一把抓住，常空吓了一哆嗦，抬头一看，正好迎上了鬼神那满是认真的表情。

不知为何，他感觉得到鬼神墨镜后面的眼神有些热切和渴望。

常空心里有些紧张：你可千万不要说什么不着调的话呀……

“我们要么……抱一下？”鬼神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不要显得很凶很冰冷。

若是换在情侣之间，这本是一句十分平淡又极尽温柔的话，但从面前这个“堂哥”口中说出来，却是一下子把常空噎在原地。

他身子有点儿发抖。

是气的。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常空的右手紧紧地攥住桌上的毛巾，努力地克制住自己不要一拳打过去。

“我们再抱一下！”这一句鬼神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他的神力海洋中紫金色边界的扩散速度在急速地飙升。

餐厅里的众人对他们这一桌的关注度也持续飙升。

常空胸腔内的小火炉开始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

“哧——嘭！”

常空的右手猛然爆发出一团强烈的能量，下一刻火光冲天，足足有一米多高。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厨子把灶台搬这儿了。

常空瞳孔微缩。

这火焰是……赤金色！

餐厅里传来几声惊呼，人们瞬间乱作一团。

“灭火——！！拿水来！”

领班大喊着，手上端了一盆刚从厨房里接出来的水，大步奔到五人近前。

“小心！！”

话音未落，将盆里的水已经向前被用力地泼了出去。

蒋轶和蒋晴晴虽然尖叫着，但十分迅速地起立、避开了这一盆满满当当的水。

火光之中骤然闪过一道白光。

坐在最里侧的徐万里只觉得眼睛一花，眼前的两人便消失不见，只看到一盆水已经到了自己的帅脸之前……

下一刻，耳边“砰”地炸响。

桌面上飘荡着几缕黑烟。

领班“力挽狂澜”，在大火蔓延开之前将其成功扑灭，他露出一个自认为非常迷人的笑容，“关心”地看着蒋晴晴和蒋轶两人：“几位没受伤吧？”

蒋晴晴指了指前面：“他好像有点儿事情……”

“嗯？”

领班扭头一看，浑身湿透了的徐万里脑瓜子依然嗡嗡作响，还没缓过劲儿来。

“哇呀呀呀……”身后服务生门手忙脚乱地跑过来，拿出了在角落里沉睡多年的灭火器，瓶子表面甚至还有一层厚厚的灰。

他们闭着眼睛，二话不说就按下了灭火器的手柄。

“诶你们……”

领班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道道烟尘弥漫了整个桌子。

当然，还有坐在座位上的徐某人。

“咳咳咳咳……”

徐万里抬头看着这个领班，和眼前的一众服务生，仿佛见到了某位小品表演艺术家，翘着兰花指，对自己“恶狠狠”地说着：

“脑瓜子嗡嗡的吧~~~！”

身后的服务生门指了指桌面，对着领班说道：“诶王哥，你瞧……”

王领班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餐桌上的东西竟然毫发无损，连一丝一毫灼烧的痕迹也没有。

蒋轶却是眉头一皱，她突然意识到，少了两个人。

……

常空瞥了一眼身边已是黑白灰三色的世界，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换到桌子的另一侧，和鬼神相对而坐。

“可以……跟我说说那团火焰的事情吗？”

鬼神纹丝未动，但从他上扬的嘴角可以看出微微的激动之色。

而这个表情让常空有点儿发毛，浑身不舒服，不舒服到他居然没发现自己刚刚没有结巴。

鬼神大手一挥，那本厚重古朴的书再次浮现在常空眼前。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缔结神书。

那本古书封面上镶嵌着一颗珠子，隐隐着散发出赤金色的光芒，和那团名叫【红莲】的火焰很像。

“这团火封存在你的缔结神书之中。”鬼神缓缓开口。

“红、红……红莲业火？”

鬼神显然是没想到常空能知道这个名字，缓缓点头：“天地间极烈至阳之物，红莲业火。”

常空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这确实有些玄乎了……

让自己这个生活在21世纪绝对的唯物主义者有些难以接受。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他看向自己的手，汩汩暖流涌入自己的掌心。

“熊！”的一声。

一团殷红的火焰从常空的掌心冒出，几乎是瞬间，热浪鼓荡，向四周扩散开来。

鬼神眉头一挑，细细感应着……

常空看向鬼神，这掌心的火焰显然不是那红莲业火。

“没想到……”鬼神笑着看向常空，“这是老君炉里的火。”

常空摸着下巴，像是回想着什么：“六、六丁神火？”

“没错。”鬼神沉吟片刻，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常空眨了眨眼：“这……《西游记》里都、都有啊，孙猴子在里面被关……啊关了七七四十九天。”

“《西游记》？”鬼神皱眉，“那是什么？”

常空瞪大了眼睛，刚想说些什么，又被鬼神打断：“算了，这不重要。”

“【六丁神火】，拥有洗髓易经之能，亦可锻造神兵、炼制仙丹。”鬼神想到了什么，轻笑起来，“看来有必要让你学习一下炼丹、炼器之术，好以后多给酆都炼制几套神兵。”

“那红、红莲业火，为什么我用……啊用不出来？”常空皱眉问道，他说着自己的猜测，“是因为……”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常空的脖子此刻有些僵硬，他缓慢地将视线移到自己的手上。

一双白皙的大手穿过了殷红的【六丁神火】，非常自觉地握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