纹身男看见短信，迅速将少年的手反扭在身后，一脚将他踹到地上。

“是这小王八羔子报的警!”

“吗的。”兜帽男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看向司机。“直走，上高速。”

纹身男则看向缩在一起试图降低存在感的小情侣两人。

“手机给我。”

小寸头还想犹豫，被自己的女友掐了一把，乖乖把手机交了出去。

然而到高速的时候，收费闸口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执法官。

纹身男恶狠狠地用方言骂了一句，看着被他踩在脚下还不停挣扎的少年怒火中烧。

他一把提起少年的衣领，从怀里摸出小刀。

“你他妈给老子死吧！”

他来到前车门，把少年挡在身前当作人质。

“都他妈给老子让开！不然我就杀了他！”

执法者试图交涉未果。

纹身男知道自己犯的事被捕了一定是个死刑，他没钱保自己，所以态度坚决。

最终，安全执法员们让开了一条道。

公交车顺利驶向高速。

可警车却都远远地掉在后面，试图劝说。

纹身男的动作越来越粗暴。

最终，一把在视线里无限放大的小刀划开了少年的咽喉。

季知言感觉到自己的视野被提了起来，带到了窗外洋洋得意地展示，然后又被提回了车厢内。

她又看到了寸头男尿湿的裤子，随后视线落在了地面上。

“妈的，你怎么把人杀了？”

“这小孩烦得很，闹个不停，刚刚还想咬我，杀了算了。”

纹身男的声音满不在意。

“人质，不是还有两个吗？”

季知言看到穿着丝袜的男人的腿走向小情侣那边。

她看见女生被拖拽着往外走。

随后，那双沾着尿液不停颤抖的腿突然卯足了力气冲了出去。

一声枪响。

小寸头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季知言本以为的懦夫，现在却为了保护心爱之人而死。

后面的事情，贴在地上的视角并不能看懂，只是在一阵嘈杂之后，似乎有子弹打碎玻璃的声音。

应该是安全局的狙击手，可惜只打中了纹身男的大腿。

再后来，她看到卷发姑娘突然趴在了地上，腹部是一大块鲜红的血迹，可她并没有去捂住伤口，而是用尽全力抱住纹身男的小腿把他禁锢在原地。

最后的最后，她感觉到一阵翻滚，视野上上下下转个不停，随着剧烈的震动，火光漫天。

季知言叹了口气，少年的记忆帮她理解了一切的原委。

心疼，更多的感觉则是愤怒。

“不是你的错。”她的视野还没恢复，但言语却坚定地吐出。

季知言的父母正是因为见义勇为被杀。

“不要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

“你该恨的是他们，是他们杀害了素未谋面的大家。”

季知言感受着逐渐恢复控制的双手，用尽全力将少年的头抛向了少年。

“你，上车！”

“姐！你快上车！”

少年抱着自己的头，满面急色。

他的执念还有一条胳膊和一条腿没有找到，他现在帮不上忙。

这时，白衣女人的头发突然卷了个什么东西过来，那是另外一条腿。

少年感激一声，双手飞快地开始拼合自己的身体。

虽然还差一条胳膊，但他感觉到自己的执念已经可以成形了。

在头颅放上去的瞬间，无边的阴气席卷了整个空间。

少年却没有像小情侣一样因为承受自己的回忆而痛苦倒地，他的痛苦已经先有季知言分担了。

迅速整理好记忆，少年驱使着自己的执念将季知言拖回了车内。

“大家的执念也都先回来吧！”季知言说，“一起在车上通过这段路，大家的执念就会化解，也就能成功离开这满是你们痛苦回忆的空间了！”

随着在后面对抗纹身男怪物的小寸头的执念也飘回公交车，整个地面开始不停地崩碎，远方出现一片光亮。

挂档点火。

钢架小车在掉落的巨石间闪转腾挪，飞快地向前冲去。

体力不支的季知言缓缓坐下，她现在也明白了司机的执念是什么。

司机最后选择和两名犯罪分子一起坠车死亡，所以他的执念一直就在这辆车上。

最开始季知言听到的那句“救人”就是司机的愿望。

他认为没有救下乘客是他的失职，在死后，他愿意承担起护送那些他没有保护好的乘客们通往往生的责任。

无论是卷发女孩执念的鬼打墙，还是小寸头执念的坑洼路段，都是在阻止公交车顺利通向彼岸。

因为车上载的并不是完整的他们，而仅仅是他们的人性。

可两个匪徒的恶意却没有被分离出公交车，无论如何，随着车辆的行驶，兜帽男和纹身男都会重复生前的恶行。

他们会一次又一次地重复撕票人质的行径，而没有恢复记忆的受害者们则只能无助地被杀死。

在这个无限循环的漆黑道路上，一车的人没有尽头地重复着生前的悲剧。

而现在，他们往生的曙光终于照耀漆黑的车内了。

可纹身男和兜帽男不这样想。

他们不想永远留在这里，如果要他们不得往生的话，那么他们宁愿要其他所有人陪他们继续这场永无止境的悲剧。

于是两个怪物的身躯开始融合。

铺天盖地的血肉像软泥一般流淌。

司机卯足了力气，他油门都快踩烂了。

合体的怪物快要吞噬掉公交车的时候，车终于要开到光里去了。

季知言感觉到这无边的光芒在排斥自己。

她还没死，不被彼岸接纳。

她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被挤出车门，身体开始下落。

这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接住了自己。

回头一看，是当时并没有找到的另外一条手臂。

翻滚落地，季知言没有去管身上的疼痛，她尽力稳住身体，僵硬的双手握紧手枪。

少年的断臂也飘起来，扶助了季知言因为无力而不断颤抖的枪身。

三点一线。

子弹穿膛而出。

精准地命中那摊怪物的另外一只眼睛。

断臂上的阴气微乎其微，除了延缓片刻怪物的进攻毫无效果。

“存活到天亮，存活到天亮......”

季知言的大脑飞速运转。

这时，她看向那片被称为彼岸的光明。

有光就是天亮！

尽管全身都在被白光抗拒，她还是拼尽全力地往那边奔去。

然后倒在了白光之前。

断臂提着她的衣领往光里拉，可她真的没有一点点气力了，连看走马灯的力气都没有。

倒在地上的季知言突然感觉到脑子里一直紧绷的什么东西断掉了。

视野最后的画面被大大的红色警告挤满。

【警告，您的意志已崩裂！】

【警告，您的意志已崩裂！】

【警告，您的意志已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