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船前，秦仪君已经拿出口罩来给众人戴上。

这样只能防止已经患病的人，将病菌通过呼吸道传染给他们，但当下鼠疫在百姓中的主要传播途径其实是跳蚤的啃咬和不干净的食水。

好在南阳州是秦家的大本营，为开专业学堂，这些年培养的医学教师们都是学了疫情防治的，鼠疫这种古代常发疫情自然是重点知识。

现任的南阳州总督方聃本就是老熟人了，又是靠秦家送的功绩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知道秦家有办法防治鼠疫，当然是言听计从乖乖照做。

刚发现鼠疫时，便立马开始查找源头，组织百姓扑杀老鼠跳蚤、清洁屋舍，把染病的的人尽量就近集中在一处隔离治疗。

一日之后发现此次鼠疫是交趾商队带来的，于是外来商队一进南阳州地界也立即被控制起来，暂且不许进入城村接触百姓。

守城军都分散开来派到了各个村子城镇看管着，不允许百姓四处乱跑，也不能收容外来商队住宿。

谷怙来之前，南阳州的大夫也在用各自的方式尽力救治百姓。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虽然这场鼠疫来势汹汹，自交趾商队入南阳州境内起算来已经蔓延了半月之久，但南阳州的染病人数不过三万，死亡人数尚未过万，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毕竟鼠疫是烈性传染病，潜伏期不过三五日，最长八日便会爆发，爆发后若不治疗，三天内死亡率高达七成，即使治疗及时，也有一成病人会有死亡风险。

所以鼠疫一旦爆发，只能隔绝传播途径，再等染病之人全数治好或死亡，才能过去。

南阳州处理及时，最多一月便能恢复秩序，不至于元气大伤。

而位于交趾和南阳州之间的广宁州，便没这么幸运了。

广宁州总督甚至是在方聃发现鼠疫源头为交趾来的商队，特意派人去提醒告知之后，才发现自己治下也已经爆发了鼠疫，官员反应也没南阳州快速及时。

等广宁州有样学样，开始督促百姓灭杀鼠蚤、组织大夫治病时，已有三万余百姓因鼠疫死亡，粗略统计染病者近二十万，几乎占了广宁州人口的一半！

空间里，秦仪君联系异界司那边采购的一大批含氯消毒片也传送过来了。

到了码头上，只见除了刚下船的外来人，胥吏守军和大部分百姓的脸上都蒙了布巾，一个个之间隔着老远站得稀稀拉拉，防范意识还是不错的。

秦仪君一行快马加鞭赶回弋江城，往日繁华堪比京都的街道也空荡荡的，只有城门处的守军和裹着布巾的百姓行色匆匆，摆摊儿的不见了，店铺也关了大半。

到秦宅时，只见大门紧闭，秦尧下马上前叩门。

“谁啊？”里头传来门房的问话。

“少主回来了，快开门！”

门房听见秦尧的话，才动手把紧闭的大门拉开来。

秦仪君下马穿过湖边和长廊，一路跑到笃行院，从前小短腿要走上半小时的距离，现在只要十分钟就跑到了。

刚为家主擦完身的金宝端着水盆出去，差点和一阵风般冲来的少主迎面撞上。

两人在房门口一个极限避让，秦仪君灵活地让过水盆进了房间，来到床前。

只见床上躺着的秦峥嵘面颊凹陷，秦仪君出门才两个多月，祖父却仿佛老了不止两岁。

“祖父！”这一声久违的称呼喊出来，眼眶不由得红了。

她两辈子唯一的亲人成了这样，霎时有些控制不住情绪。

秦仪君上前紧紧握住祖父枯瘦的手，秦峥嵘看清了面前的人，第一反应是挣开来把孙女儿推走。

“仪君，快松开，莫染上疫病了。”

年前还能将红缨长枪耍得虎虎生威的祖父，现在却连挣开她手的力气都没有。

秦仪君忍住眼泪，摇摇头轻声道：“您忘了，小时候珠鸢给我打过的那些针，是有鼠疫疫苗的，我不会被传染。”

知道她在这边还只是个小孩子，为了她的人身健康，异界司当然把该打的疫苗全都传送过来了。

珠鸢对现代医学的兴趣，也是从给她打疫苗而起。

她的父母皆是病死，五六岁懂事了才入育孤堂，随后被秦家挑入府，她对只需一小瓶药水便能杜绝一种病症的医术感兴趣，是自然而然的。

秦峥嵘听了这话，才不再挣扎，开口安慰泫然欲哭的孙女儿：“好，你放心，祖父吃了你留下来的和谷大夫开的药已经没事了，只是尚未好全身子虚，才躺在床上。”

秦仪君伸手探了探祖父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果然温度不算高。

“京都那边如何了？你突然跑回来，会不会有变故？”秦峥嵘担忧问道，他怕因为此事坏了秦家大业。

“祖父放心，我留在珠鸢在建隆帝身边，还安排了五十侍卫在御军里入皇宫看守，皇后和淑妃，还有程家皆已投效于我，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秦峥嵘闻言松了口气。

“正好，我此行回来也有不少事情要做。等您病好了，除去鼠疫后，咱们逐步把秦家的各项产业往京都迁移。我与建隆帝谈好了十月一日进行禅位大典，在此之前我想把各个地方的学堂都开起来，登基之后开恩科才有足够的人才可选。”

“登基以后还要改科考、改律法、改土制……有好多事情要做。等中原稳定了，便要向外扩张，您得帮我主持大局……祖父，您得快点好起来才行。”

秦仪君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才放下祖父的手，让他好生休息。

关上房门，便看见闻声赶来的秦恪正在门口等候。

“少主，前两日谷大夫没来，家主吃了您留下的药瞧着也不太好，我才传信过去，不知可有耽误要事？”

“没有，还要多谢恪叔，您别只听祖父的，今后有什么事也要及时告知我！”

“是，少主！”秦恪这才松了口气，没耽误大事就好。

他当时发那封电报也是下了决心的，想着若家主真挺不过去，起码要让少主见到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