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背后传来轮椅的“咯吱”声，长春看得入迷，还未来得及做何反应，人已到了跟前，将那书本摘了过去。

映入眼帘的，是长春惊慌失措的表情，和……一幅画。

江伏虞没看过，却不代表不懂。

他叹了口气，将长春拉过来坐在双膝上，问她：“是不是在府里太闷了？”

“是我思虑不周，明日咱们去城郊桃林玩玩可好？”

“嗯？”

他这些日子多有繁忙，也常觉亏欠了长春，留他一人在院子里无趣。

“你不喜欢孩子吗？”长春看他合上书本的动作，鬼使神差脱口而出。

那双清澈到映出江伏虞身影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随后别开头，眉间轻蹙。

原本还觉得羞，眼下她只感到胸口处闷闷的。

这些天，长春是不怎么出门，可听到的风言风语是一句都不曾少过。

像什么“煜王不举”，“生不出孩子”，“王妃不行”，“干脆纳几房小妾”，这种话，长春听了数百遍。

她知道，江伏虞听到的只多不少。

她不知道，江伏虞是为了削减新任圣上的猜忌，还是单纯的不喜欢孩子。

“你不喜欢？”长春再次看向他，又重新问出口，试图从他面上，看出蛛丝马迹。

“喜欢。”

“喜欢的。”

江伏虞低喃着，搂住长春的那只手，愈发紧些。

“我不是个好夫君。”烛火之下，那双眸子，又开始浸满金色的水雾。

“也怕将来……不是个好父亲。”

他双腿有疾，既不能教她︱他舞枪弄剑，也不能把他︱她举高。

不似旁人那样高大。

长春捻着帕子，给他拭泪，越发觉得他年长了，泪也长了。

“怎么不是？”

“你摸摸。”她拉过江伏虞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你摸摸，是不是肉乎乎的。”

“哪里不是个好夫君了？”

“以后，你也会是个好父亲。”长春知道，江伏虞是心中不能释怀，他没有一个好父亲，也不知何为好的父亲。

她初见江伏虞时，还是个骨瘦如柴的小屁孩，如今重山已过，还不是被养的胖胖的。

江伏虞是个好哄的人，再睁开眼时，已没了方才的郁气。

“喜欢哪个？”他将书本重新翻开，才发现柜子上还有余下十九本。

尽数拿到跟前，一页页翻过，供长春挑选。

长春犯了难，看看江伏虞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又看看本子。

思忖片刻，有些迟疑地指向中间那页。

画工了得，长春只是多瞄了两眼，“这个……还行。”

一只‘兔子’横跨在另一只‘兔子’身上，微微昂着脖子，柔若无骨，表情异常沉醉。

“就……就这个，其它的明日再看。”长春倾身上前，将那东西合上，面色绯红。

丝毫不知自己说了怎样惊人的话。

红烛帐下，长春学着画中的兔子，跪坐在上方，心脏砰砰跳个不停。

她被江伏虞养的太好了，即便是烛火暗黄，也掩不住她身上的白皙。

“娘子好体力，那便依娘子所说，剩下的……明日再挑。”